苏文性格里的大部分“丧”均来自生活在这个遥远城市的两年之久。没有正面的、积极的引导,没有理想,没有规划,没有恋爱,不过是在熬,熬日子。高考分数因省份不同,大家惊呼为何如此之高的分数会来上一所这样的学校。苏文无奈的笑笑,她喜欢的是外语,她觉得自己颇有天分,从往后的日子里看也确实是这样,不过没有用。她已经来到了这样一个城市,这样一所学校。
丧,是肯定的。因为清楚无论如何努力,结局已不会改变,很多事情是无法挽回的,青春很快就会过去,生命也很快就会过去。每天读的书、上的课,像是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你:这些没有用,以后也用不到,学了也没用。是真的吗?是真的!三年后,到了工作单位,苏文发现,原来不读高中的人,读了本科的人,还有自己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大专生一样,都在做着同样的工作,都在拿着差不多的工资。原来是这样。苏文开始轻浮的看待周围的一切,结束了学生时代,结束了高考,想通过努力而有所收获的事情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几乎没有。好在自己没有再勤勤恳恳的读下去,把时间都浪费掉了,否则也只是换来更多的失望与悲哀。在走错路以后,付出与回报是不会成正比的。
这时苏文想起了一通电话,那是一个来往在寒暑假的火车上遇到的男生。在某趟去往学校的长途火车上,并排硬座的三人提议打扑克,苏文只想睡觉,却被他们吵的想发火。一男生再次提议: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一起玩。就这样,几场扑克下来,男生很惊喜自己工作的城市就是苏文上学的城市。学生时代的苏文很讨厌留着平头的男生,那是一种土气、没品位、没个性的象征,就像眼前这个。列车员开始一节节车厢检票了,苏文远远的看见两名身穿制服的检票员越来越近,她的心快要跳出胸膛。在必须要去一个无意义的地方做一件无意义的事时,应该尽可能的减少成本,比如火车票。那时的绿皮火车,没有身份证智能刷脸通过,靠的就是人工检票。在火车站检票口,面对携带重型装甲行李的流窜大军们,可怜的检票工作人员显得弱小又无助。苏文总能在千军万马的推搡挤嚷中如观鱼赏花一般把硬硬的火车票一丝不折的保存下来。面对自己如珍宝一般呵护的火车票苏文突发奇想:假如这是一张新的车票。
此时,苏文兜里就有一张这样的火车票。在该站起来去厕所避一避还是坐着不动更好的挣扎下,苏文选择了后者。反正,有什么后果是不能承受的呢?等检票员走近,苏文抬起头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崭新的票,呼吸均匀的递上去,并有礼貌的看着检票员。如果真的有一眼万年这种形容词的话,那绝对不是爱情,肯定是此情此景。检票员戴着白色的手套,认真的看着手中的火车票,苏文发现自己原来可以屏气这么久,就在苏文快要经受不住煎熬想要脱口而出承认这张票是半年前用过的时,检票员把火车票还给了苏文,然后下一个。苏文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是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高考过后唯一的。也许这件事让苏文心情大好,当男生提出要留苏文的电话号码时,苏文很爽快的同意了。
学校的压抑感,让火车票带来的成就感很快烟消云散,火车上漫长的一切也令人讨厌。在一个下午,苏文接到了那个平头男生的电话,他想请苏文吃火锅。苏文喜欢吃火锅,但宁愿饿死也不想跟他一起吃。什么叫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就是在迫切想要打破什么的情况下,恰好出现了一把锤子。学校的生活状态就是迫切需要被打破的东西,而和平头男生一起吃火锅就是那把锤子。苏文永远也忘不了买单时平头男生递出去一张一百元钞票时的那种神情。那神情中毫不掩饰的优越感是苏文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东西,苏文已然明白,平头男递出去的那张钞票,买单的不是这顿火锅,而是在自己面前的优越感。这把锤子没有打破该打破的生活状态,反而狠狠的砸中了自己的脚趾,苏文恨不得跳起来站在桌子上狂吼两声。就这样吧,再见!出了火锅店,苏文找出手机里平头男打来电话的号码,拉黑,回学校。
优越感是可咸可甜的东西,它暗中操作着一个人的无数个选择,继而影响人生轨迹。苏文拿捏不了这优越感,就像谁也拿捏不了苏文。在即将毕业的一个晚上,宿舍的女孩们兴高采烈的收拾着旧衣物,并盘算着明日去路边摆摊可以卖到多少钱。什么叫“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好愚蠢啊,只要价钱合适,在女人眼里,什么不是衣服?衣服转手就能卖,路边就能卖,谁来买都行。喜新厌旧是人类的天性,女人对待衣物更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一接通就是一声叹息,苏文从回忆中快速索取这个声音的信息,“你要毕业了,你很快就忘掉了我,但我却没有忘记你,这是一件悲伤的事实。”是平头男,但这次的电话非常不合时宜,伴着厌恶感,苏文脑海中浮现那张钞票,看在钞票的份上客套了两句,最后在平头男的叹息中,苏文迫不及待的挂断了电话,继续准备明天去摆摊的旧衣服。感谢这个电话,苏文鼓励宿舍的女孩子们卖掉更多的旧衣服,原因是旧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清理掉,突然就会跳出来膈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