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结庆手不释卷,粗观之后更是喜不自禁,如获至珍。
孩童心性促使,自以为是不出世的功法秘录。
“一直在你这看书也没给过钱,也怪难为情的。这本书我要了,可我身上只有一元钱,剩余的我得回去问父母讨要,你看怎样?”
“不可不可,过期不候,马上收摊就走了。”假道士颦眉捋须,神情作为难状。
另外三人唯恐当局者太迷,受人诓骗,苦口婆心的不停劝返,可当事人好似鬼迷了心窍,今天非买不可。
几人也没了脾气,只好先凑出零花钱给他,足数交到牛鼻子手中。
“这下行了么?”
“不行不行,我们关系好归关系好,可借来之财怎么作得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飞毛腿三人气不打一处来,痛恨假道士不近人情,平时光顾摊子最多的就是云结庆,商量着要是再不答应就一人抱一本,看谁跑得快。
正当愁眉苦眼的云结庆一筹莫展时,忽然灵机一动,随即从书包里掏出茶木弹弓给到胖子,再拿出一块红白相间的雨花石以及两张水浒传人物卡片分别给到眼镜儿和飞毛腿。
“这是清明时我自己用茶树杈做的,抵你的一元二角。”
“这是小时候在路边拾到的雨花石,抵你的一元九分。”
“这是我舅舅送我,月兔烟盒子里带的,再抵你的一元四角就刚好。”
“这下可以了吧?”
“马马虎虎吧,现在这书归你了。”又道:“我当竹寺结缘,你们快回家去吧。”
然而假道士在收到钱后随手丢入箱中,竟连看都没看一眼,脸色仍愁云不散。
云结庆眼珠骨碌滴流一转,只道心满意足矣,小心翼翼将书裹在胸前衣服里,拉着小伙伴嬉戏携手而去。
没等走远,独自又折返而回。
此时,赶集结束的街道变得非常空旷冷寂,与之前的人潮汹涌仿佛两处空间,假道士负手而立,背对于他。
“皎佩星连景,飘衣云结庆。倒是个好名字。”
“名字是爹爹取的,竹寺结缘是个等字,你特意等我,是有事嘱咐吗?”
“修炼一途,在乎心,不在乎命,你需谨记!”
假道士今天肯定失心疯了,莫测高深的话令人疑惑满腹,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等答话,假道士右手猛的伸将而出,朝他头顶一拍。
一股热流从其掌心传入到他的体内,而后汇聚至双目。
霎那间,眼前光景重新架构描绘反复塑造,假道士皮肤的纹路,发丝尖端的分叉以及远处树梢嫩叶上的绒毛,每一处细节刻在脑中自动提取传达,所有都变得无比清晰。
以局外人身份看去则会发现他的双目正散着白光。
“全神贯注,我只教你一遍!”
振聋发聩的声音响彻耳际。
说罢气息陡然骤变,仿佛与周遭世界化作浑然一体,作无念态,无思虑态。
刹那,山崩海啸般的身法迅猛展开,每一步落脚竟陷入青石砖三分!
移闪腾挪之间忽缓忽急,只觉光影闪过,若不是双眼加持根本无法看清,束身劈打往复,竟有虎啸声隆隆作响。
待十三式打完,一条白色匹练从其嘴中喷射而出。
“你可记清楚了?心意把讲究随心随意,似田间耕地之农民又似猛虎捕食。元气在体内如高山流水,任其自然。”
“这是什么功法?怎的如此厉害?已铭记肺腑,只是不知元气何物?”
这时随着体内热流的耗尽,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
“上天有好生之德,元气为生之本源;聚气而成活,当身体合乎道理时则元气出。用现代理论解释的话则需引入另一个概念,炁,组成世界本源的基础粒子,存于天地之间,万物之内;非动非静,无色无相。而元气是世界给所有生命体提供继续‘活着’的某种神秘且单一的由炁架构而成的二次能量体,当自身频率与其产生共振时吸收炁,炁再通过分解、突变、重组而转为元气。元气,后天之气也。”
“似懂非懂,可不可以把你说的炁比喻成稻谷,元气则相当于将稻谷麦子通过收割晾晒,去壳研磨而成的面粉?”
“千万人有千万种解释,多少人穷极一生去领悟元气的真谛而中道崩殂,我怕亦是淘沙一粟,那是玄玄渺渺之本,真道之基。”
又惋惜哀叹,情绪极转而下。
“近两百年来不知什么原因炁骤降,时至今日更是稀稀疏疏,我将启程往‘来处’去。切记!你的命运永远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与己斗妙趣横生,与天争其乐无穷。”
云结庆终于明白过来,人真不可貌相,假道士绝非表面以为的那般俗不可耐,乃是位真正的修道高人。难怪那些杂书笔记中的晦涩文言文,一些老学究也只能解个七八分,他却能言简意赅,通俗易懂的阐述出来。
此刻听见假道士要走,自己这个身体状况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想起之前假道士不厌其烦的为他答疑解惑,说是良师益友也不为过。
一股酸楚之意由然而出。
“来处是在哪里,我长大了找你去。”
“哈哈哈,来处就是来处。不可做女儿姿态,有缘自会再见。你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
“书中怎么没教修炼元气的方法?”元气如何修炼才是最大的问题。
“世间灵长是本大书,皆可为师矣。”
顺手给出一张巴掌大的名帖,红底黑字,名帖上排写着“肄武庐欢迎您”,中部字体小些印有“孔伍”二字。
原来假道士名叫孔伍…这肄武庐又是什么地方?
一头雾水的云结庆,手指不停在名帖上婆娑。
“肄武庐就是来处吗?”
由于注意力一直放在名帖之上,竟没有发现身旁之人已经离开了,最后的问题宛如石沉大海,再无半点回音。
再等抬眸看去时,只有自己驻立在街道中央。
惊骇之下,彷徨寻觅,可四下哪还有孔伍的半点踪影?
隐约间,耳边又听见有人呼喊,走近才发现是住在他家隔壁的孃孃。
“庆哥儿,你怎么在这?真是不懂事,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么?你爸妈都急死了,喊上我到处找你。”
“阿姨,你有看见一个道士走过去吗?”
“道士?哪有什么道士,你再不回去你妈就要急哭了。”
云结庆暗道一声不妙,无法想象有什么样的雷霆震怒正等着他,只恨少生了两只脚,撇起书包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