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狭小逼仄的通道朝外走去,在十天后,我又再次得以重见天日。
刺眼的阳光把我的眼睛糊了很久,过了好一会,我才适应。
虞清棠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擦拭着手里的刀,天城士兵的制式长刀,长三尺三左右,刀镡上刻着一个“天”字,除了硬度要比我们离朝的强些,其余没有什么区别。
就这么个东西,杀散了几个营,然后把我几个互不相识的离人凑到了一起当了俘虏。
凡子如愿以偿吃上了鸡腿,这时我才发现那个鸡腿远不如我在牢里看到的新鲜和诱人,隐隐约约还有着臭味,大概是牢里时候我加了别样的情愫。
天城在这里设立的劳役营昨天就搬空了,这两具被虞清棠杀掉的天城兵,按他的话来讲,是个逃兵。
我们这群没用的俘虏,早就被他们遗忘掉了,而这两个士兵,就为了不想去前线,躲了起来,然后把我们绑去当奴隶卖掉。
他们俩很傻很天真,我们也是。
“就被这么两个东西,拿着两把没杀过人的刀,一个没有锁的地沟,吓得你们连反抗都不会,就在那里等死。”
虞清棠悠悠地晃着脑袋,我还想解释这是因为对情况的未知,却羞愧地难以开口,毕竟虞清棠曾经活着回来告诉我们可以走了。
关于牢里的那几个人,我本来想回去叫他们,却被虞清棠阻止了。
“魂都丢了,叫回来做什么?”
我拉了拉凡子,想让其说些什么,毕竟那曾经是我们的袍泽弟兄。
“你圣母的有些过了。”
凡子一张口我就被噎住了,他的话甚至比不上那发馊的饼一样难咽。
是啊,虞清棠给的目标和理想一直是回家,可那群人连家都不想回,只想蜷在那里静静地活着。
说不说没有什么意义,即便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本来我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可我看见一个老兵从洞口探出了脑袋,茫然地环顾了四周后,又选择了钻回洞里,我就知道他们早就已经死在了被俘虏的那个夜里。
我和凡子就跟在虞清棠的后头走着,我问虞清棠我们要去哪里,可得到的回答却一直是回家。
我不再追问,相比于他们俩,我手里连可以自卫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双脚。
一路上边走,我们边搜刮着周围废弃的房屋,房子大多都是空了的,里面能折腾点食物出来,我就负责当了个背运粮食和水的人,腰间也是多了一把篾刀。
再刮到一处民宅时,我们的队伍又多了四个半大的小子。
凡子当时就想抽出刀结果了几人,天城人,跟畜牲没什么区别,大人孩子都一样。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几个人跪伏在地上,朝着我们磕头,嘴里不停的求饶后,我们这才意识到这里是鄢陵,鄢陵曾经是大离的土地。
这几个人,是大离的子民。
土地丢的太快,以至于我们早就忘记了这些,去年的这个时候,这里的百姓们还在安居乐业。
而现在,除了口音以外,辨不出什么大离的残留物。
“你们几个是军爷吧!”
带头的小子吃着虞清棠给的干粮,抬起头看向了我们。
我也低下头看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裳,不敢承认,反倒是虞清棠落落大方。
“问这个做什么?”
“爹娘全死了,家没了,天城的军队抓我们充军,我们跑了,你们手里拿着天城军的刀,肯定是杀回来的兵。”
少年笑了,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他的笑容很是纯洁,但是本该同样天真的眼睛里,塞满了一种名叫“仇恨”的东西。
“你们是哪个营的?”
少年又补了一句,我却脸臊的慌,我没办法承认自己是已经打没了的忠字营的兵。
于国于民,于自己,我都担不上个“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