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富得流油、人口与土地矛盾又比较突出的地方,必然会吸引大批从事房地产的商贾来此投资,因而近年的填湖开山运动愈发火热,推动了当地经济再一次腾飞。
经济发达自然会带动情报交易的发展,各大江湖势力纷纷在此设置据点,其中也包括敬天楼。
“不是说敬天楼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吗?这看着也不像啊。”在夕阳的余晖中,秦思思迷茫地看着“敬天赌坊”的牌匾问道。
“神秘指的是他们的行事风格,没有外围产业支撑,再厉害的组织也运转不下去。”老江湖耿继忠解释道。
“哦。”秦思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名字挂出来吧?而且还是开赌坊。”
“背靠赌坊,不愁现金,而且有敬天楼的牌子罩着,没人敢在他们赌坊惹事儿。”耿继忠说着朝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指向赌坊斜对面的酒楼道,“你们先去酒楼大堂坐一会儿,我去探探情况。”
说完,耿继忠大步迈进了人声鼎沸的敬天赌坊,里面都是一帮资深赌棍,除了门口守卫抬头看了他一眼,其他人都没在意有人进门。
耿继忠江湖经验丰富,知道赌坊普通伙计、护卫都是外围人员,属于敬天楼赚钱的工具人,要想联系到真正的敬天楼还得找躲在幕后的主事之人。
昔年,他曾跟随老岛主在白沙镇打拼过一阵,熟悉赌坊规矩,虽然年岁渐长后已有多年未涉足此地,但想必不会有太大变化。只见他熟门熟路地穿过一楼拥挤的赌桌,直奔二楼楼梯口。
不待门口守卫拦截,他手腕一翻亮出了双龙岛的腰牌晃了晃,对方微微一笑放其上楼。作为罗嘉湖一方霸主,双龙岛的名号在洪桐府各地还是很好用的。
二楼格局与一楼大不相同,都是单独的雅间,按天地玄黄分为四等,每间门口挂着一块牌子,详细介绍雅间赌法、荷官信息、赌注大小等。
耿继忠径直走向标注天字一号的房间,撩帘进屋,发现里面只有一名锦袍男子在与女荷官对赌,玩的是寻常的摇骰子猜大小。
只见男子随手往“大”处丢出几根绿莹莹的竹签,女荷官行云流水地摇起了骰盅,一通操作后摇出了个二二三小的结果。女荷官展示了一下结果,然后拿着T形木棍一拨拉,竹签就此落进了身前的小洞中。
耿继忠暗暗摇头,不知道这看上去年岁不大的男子是哪家的败家子,随随便便就输了近千两银子。
“贵客可随意入座。”女荷官见耿继忠站在门口不进屋,便主动出声招呼起来。
“老夫不赌,此来是要找你家主人。”
“敢问贵客姓名?”耿继忠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荷官有些摸不准他的来意,故而先摸摸他的底。
“老夫双龙岛耿继忠。”此话一出,不仅荷官投来了吃惊的目光,连那名背对耿继忠的锦袍男子都竖起了耳朵。
“原来是‘一拳断江’耿教头,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不知您找我家主人所为何事。”荷官欠身福了一福。
耿继忠摆摆手道:“此事你不便知晓,还是把你家主人叫来吧。”
“这......耿教头如不告知来意,小女子恐难以上报。”
耿继忠不再说话,而是看向了依然背对着他的锦袍男子。
对方似乎也感觉自己在此有些不妥,遂将剩余筹码一收,对荷官道:“今日到此为止吧,本公子有些乏了。”
“是,贵客请便。”荷官连忙又态度恭敬地朝锦袍男子施了一礼。
直到男子起身回头,耿继忠这才发现对方年岁似乎不大,平平无奇的五官中,唯有那双眯眯眼令人印象深刻。
男子侧身让过耿继忠,正想迈步出门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按在了他肩上。
“耿教头有事?”锦袍男子看了眼肩膀上的大手,疑惑地问道。
“客人登门,主人哪有出门的道理,莫非是不欢迎我双龙岛?”耿继忠笑道,手上却是暗暗用力,不让对方走脱。
“耿教头说笑,在下只是来玩两把,怎会是此间主人。”男子笑答。
“嘿,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能活到今天,靠的不是功夫,而是这双识人的招子,阁下如此待客,就不怕惹恼了我双龙岛吗?”
“耿教头此言何意,你要找敬天赌坊麻烦,自便就是,何必要牵扯上我?”
“看来阁下是打定主意不接招了?那别怪耿某不客气了!”耿继忠不再废话,搭在肩上的手骤然发力,假装要擒住对方。
锦袍男子受激之下肩膀猛地向下一沉,整条手臂如游蛇般脱离了耿继忠的掌控。
“呵呵,还说你不是!要不是提防老夫出手,你反应可没这么快。”耿继忠笑意更甚,原本只是因为女荷官态度过于恭敬,与往昔荷官待客的态度略有不同,故而出手试探,不曾想对方果然中招,倒是省却了一番手脚。
锦袍男子心中又惊又怒,没想到这老东西居然诈自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觑得更小了,默然看着耿继忠。
“嘿,看来还不太服气,那就让耿某先称称敬天楼的斤两。”耿继忠言毕,抡起铁拳朝对方面门打了过去。
耿继忠看似出手鲁莽,实则心中早已有了计较,白沙镇作为南北水运交易的重要中转站,能在此主持敬天赌坊的生意,锦袍男子在楼内恐怕地位不低,至少不会不知道敬天楼今日对秦府采取的行动,说不定敬天楼此次行动的后勤和情报支援便来自白沙镇。
故而,对方在听到自己上门后,一直采取消极对抗的态度,既不接茬,也不主动表明身份,可见敬天楼内部对秦府是持消极态度的。
在初步摸清敬天楼的态度后,耿继忠深知此行要想顺利,只能主动出击,万不可弱了自家气势,否则必定处处受制于人。
锦袍男子这回是真的被惊到了,没想到对方连句商量都没有就动手,慌忙偏头抬手,想挡住这一拳。
只是没想到,耿继忠这看似平A的一击,居然力道大得出奇。锦袍男子虽然抬手阻了阻对方拳势,脑袋得以挪开保全,但与对方拳头接触的手臂却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此时想卸力却是晚了。
只听“啪”的一声,锦袍男子为求卸力自保,硬生生退回雅间,一屁股坐在了一张木椅上,木椅吃不住力道居然散了架。
“敬天赌坊的椅子问题不小嘛,你们回头可得查查采购的人吃了多少亏空。”耿继忠笑着走入雅间,看着犹自在地上挣扎的锦袍男子。
左侧忽有暗器袭来,原是一直假装害怕的女荷官见上司受创,忍不住出手相助。耿继忠后仰躲过,“咄咄”两声,暗器嵌入了门口柱子上,细看正是女荷官平时用的赌局——骰子。
耿继忠抄起手边的椅子就掷向了女荷官,同时一脚踏上赌桌合身扑了过去,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既然对方出手,那就当做敌人处理。
女荷官一身功夫都在手上,其余的就稀松平常了,堪堪躲过椅子后就已经被耿继忠的拳势锁定,只能举起双手准备硬碰硬抗下这一击,但是否能抗下,她心里完全没底,“一拳断江”的名号即使有夸张的成分,但想来也不是凭她两只手能扛下来的。
正当女荷官绝望待死之时,却感觉脚腕忽然被人抓住,下一刻便有人将其拖向了赌桌下方,侥幸躲过了耿继忠的铁拳。
耿继忠一拳落空,四下一看,却是没了女荷官和锦袍男子的身影,抬手掀翻赌桌,果然发现了一个向下的滑道。
他蹲在入口处抽了抽鼻子,思量一阵,没有贸然跟下去,决定先下楼与秦府众人汇合,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这赌坊还在,就不怕找不到人。
不知道是不是隔音效果做的好,此时楼上其他雅间的赌徒居然都没注意到天子一号房间有人交手。耿继忠随手关上了雅间的房门,就这么施施然地越过了楼梯口和门口的侍卫,在街对面的酒楼一楼大堂找到了围坐在一块儿的秦思思等人。
“耿爷爷,怎么样?找到敬天楼的人了吗?”秦思思低声问道。
“找是找到了,但对方不太配合,还得再下点功夫。”耿继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敬天楼好不容易带走了岛主,估计现在也应该发现你被救走了,手上没了底牌,自然害怕我们找上门来。”
“那怎么办?娘肯定急着让我们回去,弟弟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秦思思急道,恨不得立刻找到秦登峰,拽着他一块去找秦百炼。
“嗯,言之有理,既然对方装糊涂,那老夫索性挑了对方铺子,不怕他们不露头。”耿继忠说着说着忽然提高了嗓门,引得一楼不多的几桌客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他们。
“耿爷爷你这是?”秦思思不明白耿继忠为何突然高调了起来,却见后者突然发动,踢开坐着的条凳就向一名匆匆走向后厨的店小二扑去。
原来耿继忠当时在敬天赌坊的地道口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儿,心里对地道另一头的情况有了些许猜测,故而准备下楼找几家酒楼试一试,只是没想到运气如此好,就在秦思思他们所在的酒楼发现了线索。
当他提高音量时,唯独这名店小二仍背身走向后厨,虽不能完全确定此人有嫌疑,但凭他的江湖经验,一名店小二在听到有人要挑铺子时却丝毫不关心,有七成的概率是存在问题的。
再说了,就算猜错又如何?换家酒楼再来一次打草惊蛇,总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