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钟应龙站在了钟琳房间的门旁，诺诺却是端坐在钟琳的书桌前。

钟应龙确实没猜错，家里没人。

他带着诺诺站在门口时莫名地感觉到一股荒凉的气息，仿若那道门后面是被隔绝着与春天完全不符的冰冷。

诺诺并没有询问钟应龙的家庭情况，实际上，她在钟应龙家里参观一会后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钟应龙的母亲是混血种，失踪了的那个是钟应龙的妹妹，至于他父亲的痕迹，似乎很早就不存在了，若有若无，让诺诺困惑不解。

此刻的诺诺紧闭着双眼，猛地转过头朝向了钟应龙，动作姿态像极了四年前那个平静到让他心脏几乎快要冻结的女孩。

诺诺跟钟应龙介绍过“超级侧写”，只不过钟应龙根本没了解过这类东西，在他看来应该是诺诺作为混血种的附带能力，不过他要是知道诺诺和他一样没有言灵的话会不会去尝试在自身发掘类似的能力？

钟应龙感叹着侧写的能力之强，回过神不免有些担忧地看着诺诺。

诺诺转过头来一瞬间便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浑身微微战栗，似乎她看向的门口站立着一个足够让她恐惧的东西。

“灵视？”钟应龙在预科班参加过3E考试，也知道不同的混血种考试中看见的东西不一样，出现诺诺这般状况的考生他也看见过，但诺诺的血统足够优秀，而且只是单纯的侧写，没有动用言灵，何来龙文波动？这是看见了什么？自己家里有问题？

钟应龙猜测可能是侧写出了意外，忙上前打算将诺诺从这个状态唤醒。

还没等钟应龙上前，诺诺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以往灵动的双眸看起来有些干涸，很是无神。

她抬头看着钟应龙，毫无生气的眼睛失去了聚焦，却直把他盯得发毛。

等了一会儿诺诺才恢复了不少精神气，摆了摆手，听不出语气，“给我弄点喝的，客厅谈。”

“哦。”

钟应龙转过身退出了房间，离开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瞄了一眼诺诺，发现她正揉着太阳穴，深深地吸着气。

等着诺诺来到客厅时，钟应龙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咖啡，还很贴心地配了个瓷勺。

诺诺坐到了钟应龙面前，端着瓷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咖啡，两人都是默契地沉默着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诺诺盯着阳台外面被阳光照抚着的世界——柔光铺在了幢幢房屋上，像是在一幅画面上泼洒了黄色的颜料，柔和随意。

她似是开玩笑般轻轻开口，“你这咖啡是不是放得有点久啊？过期了，味道不咋地。”

钟应龙自然是听出来了诺诺的言外之意，是让自己别太紧张。

他看着诺诺把头偏了过来，看向自己，眼里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灵动，只是能品得出来其中的困惑。

“如果我说，”诺诺缓缓地组织语言，那杯咖啡倒是一直握在手里，只是神情有些怪异，似乎她接下来说的东西很难让人信服。

“你妹妹是凭空消失在她的房间，你相信吗？”

钟应龙呆呆地望着诺诺，内心却是惊疑不定，如果诺诺说的是真的，而且自己记忆起的东西没出错……

钟应龙并没有告诉诺诺钟琳消失在房间里后整个人都悬浮在了窗外，一是那太过违背自然规律了——虽然在知道了龙族的存在后钟应龙觉得自己认知的这个世界出现什么都不稀奇了，二是他并不确定诺诺的侧写会不会强大到顺着自己话里的蛛丝马迹推断出钟琳和自己有过一段对话，尽管那段对话很有可能就是找寻到钟琳的关键，可钟应龙有时候相信自己的直觉倔强到出奇——他就是认为那段对话百分百重要到只能烂在肚子。

诺诺没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钟应龙，眼睛眨了眨，像是在说果然如此。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放在钟应龙身上太适合不过了。

“那，意思是像奇异博士那样，随手画个圈圈就打开了去另一个地方的空间门？”钟应龙的语气藏不住地有些颤抖，难道那阵狂风遮住自己的视线只是钟琳为了不让他看见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吗？可就算是“奥术迁跃”它也有施法过程啊。

“不，我说了，就是凭空消失。”诺诺的语气不容置疑，尽管在她的心里也是困惑不已，因为哪怕是继承了黑王部分权柄的直系子嗣——四大君王——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天空与风之王、海洋与水之王，都不见得会掌控着这般匪夷所思的能操纵空间的言灵，即便是以速度见长的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目前也就是时间零这种能操纵时间让其延缓而不是直接随心玩弄时间的言灵，当然，也有可能是现在的混血种研究只算得上管中窥豹。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钟琳在某种意义上又是什么存在？又该恐怖到什么程度呢？她忍不住回忆了下侧写模仿钟琳时的样子，回过头看向门口什么动作都没有，甚至是都没感觉到言灵的发动，似乎就是说了一句话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让她的侧写无法继续下去。

诺诺又抿了一口咖啡，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她知道钟应龙还隐瞒了其他东西，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就该完全无视八门的存在直接将钟应龙制服，呼叫来学院的支援把他五花大绑送到学院的冰窖里监管研究。

但鬼使神差地，诺诺并不打算这么做。她使用侧写模仿钟琳回头看向门口时，隐约间看见了一个跟钟应龙五官一致，但气质大相径庭的年轻人。

他的眉毛并不像钟应龙那样整日皱着，相反是利剑出鞘一般高高扬起。那对眸子泛着金黄色的光，不同于钟应龙那般心中有事就习惯性地躲闪，气场自信又威严十足，又似一汪湖泊目光柔和，波光流转间让人忍不住亲近。

那人微笑着，向着钟琳书桌的座椅方向伸出了手，像是在感叹钟琳终于想起来了什么。

如果只是这样，那诺诺还不至于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就在诺诺侧写到最后将要像钟琳那样说出一句话时，那个年轻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整个微笑一瞬间收敛换成了惊奇，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诺诺，嘴巴不停张合，看那口型，是在说。

“好有趣的女娃子，你居然能看见我？”

诺诺根本没想到一个残留在过去的影像会“活”来，与自己对话，整个人包括龙血的部分都被极致的恐惧包裹住，如同冻僵一般无法呼吸。

可，这个与钟应龙除了气质一般无二的家伙又怎么会是几年前的他？光是身形就不可能，气质差别大到诺诺都怀疑是未来的钟应龙了，但若真是那样就完全超出了诺诺所学习的龙族知识——某种意义上的超时空对话了，哪怕是《星际穿越》库珀和女儿墨菲的跨越时空对话都比这艰难；也比这更能让人理解；更是远比这让人觉得温暖！

诺诺不再纠结于这些根本无法解释的东西，这些东西也不打算和钟应龙说。

端着咖啡才发现钟应龙听了自己的话早就没了声了，呆呆地低着头，看着茶几怔怔出神。

钟应龙一开始就不觉得诺诺的侧写真能帮助自己找到钟琳失踪的蛛丝马迹，但等到真正知道结果的时候又失落不已。就像是身患绝症的病人，猛然间知道某个方法能治愈自己，充满希冀，待到发现全然无用时又心如死灰。最大的绝望莫过予人希望又给人绝望。

诺诺歉意的笑了笑，毕竟也是自己之前毛遂自荐，还在话里下了套，语气故作轻松但难免有丝无奈，“很抱歉，我的侧写没帮上什么忙。”

钟应龙没想太多，再怎么说诺诺也是真打算帮忙的，她的侧写多少还是让他认识到了钟琳消失的不同寻常，而且诺诺的血统远超自己，欠了个人情到时也最多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那没什么事我先去休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