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门,江面上。
一艘从外表上看去很平常的拖船正缓缓地沿着大江上行。
千百年间不曾停息过的江水“哗啦啦”地自船两侧涌过,似乎是因为见到的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的智慧生物显得略微欢喜。
日月如梭,这条见证了名为“人类”这一物种的不断繁衍、兴起、衰落的长江,现在又是一浪接着一浪,这些小家伙还在,让它感觉自己根本不会老去,还有足够的力量肆意奔腾。
一侧的甲板上站立着三个年轻人,和那些不停奔走、忙碌的作业人员不同,春天的和煦江风自他们身边轻拂而过,惬意无比,仿佛他们三人是跟船而来观光旅游的乘客。
站在正中男人左边的是个被两人衬托得显得格外娇小的女孩,她偏过头看着中间的年轻男人,语气颇有些无奈,“六六,咱们都站在这快两个小时了,光看着还没给你的眼睛瞪酸吗?”
“我说了,你俩要是累了就去休息,这江水啊,完全看不尽,一点都不腻。”正中男人温和地笑着,似乎早就习惯了身旁女孩的叽叽喳喳,很是有耐心。
“我不去。”男人右手边两米的铁塔壮汉环抱着手,瓮声瓮气地回答着,话并不多。
女孩银牙紧咬,不自觉地跺了跺脚,落在旁人眼里端的憨态可掬。
“看!看!看!这江水本就一直在流,看得尽才有鬼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咱们本就没事可做,倒不如感受一下夫子的意境。”男人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很突兀地带着些赌气的语气继续说着,“那些老家伙叫咱们听学院的安排,可那教授又没别的任务,悠闲着不也自在么?”
“啊啊啊,钟应龙那小子在就好了。”女孩的丹凤眼瞪得通圆,气鼓鼓地嘟着嘴,“我还有几招都没指点他来着,就溜了,真的是。”
这三人是钟应龙在分部“被迫”认的“师父”,正中刘启均、女孩关小小、壮汉张达。
“小小,白帝城离夔门不远吧?”刘启均没理会关小小的话,伸手搭了个凉棚,眺望着远方延绵不绝的群山,依稀可见山脚盘桓着似银蛇一般的数条公路。
“不远啊,怎么了?你要去看白帝城托孤的戏剧吗?”关小小倒是没好气,又补充着,“你倒是可以去饰演先帝。”
气氛莫名的凝固了下,唯有江风作响。
“算了吧,不太……不太好。”刘启均的神色不觉有些暗淡。
“没事,咱三又没有结拜。”关小小摆了摆手,“历史记载的都是过往,人们传颂的又不是咱们的故事。”
“没结拜,却也胜似结拜。”
“哦。”听到这话的关小小不知为何情绪稍稍有些低落,回答得有气无力。
“那你不是还得找个赵四咯?”
听到这话的刘启均嘴角不免微微上扬,“可惜孟成是杜门中人,一般时候都没法调离啊。”
关小小似乎想起了什么,“诶,他呆的那个城市是不是应龙小弟的家乡来着?”
“是啊。”刘启均眉头不觉皱了皱,“那座城市,也是孟成的家乡,真不知道埋藏着什么秘密,好像自有记载开始八门就在那里安排着杜门中人。”
“哼,真算起来他不该是河北人?不过我没记错的话,小欣妹子的家乡也是那吧?”
“对。”刘启均点了点头,“估计今年小欣就会被开门调派到那里去。”
“不过那里按理好像该有三个杜门中人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空缺了好些年。”
关小小吐了吐舌头,摇晃着脑袋,“三个‘乙’级杜门使?面子给的有些大啊。”
“防微杜渐嘛,谁也不敢肯定,被八门代代相传列为重点防范的地方会不会就是龙类的沉眠之地,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不就是?那就是无形的活火山啊。”
“哇!你这就有些危言耸听了耶。”话是这么说,但关小小还是跟踩到了蛇一样蹦跳着靠在了刘启均身边,一脸怕怕的样子。
“你这丫头。”刘启均苦笑着摇了摇头,跟个面对着熊孩子直呼头疼的家长一样。
“喂喂喂,你可不比我多吃几年饭啊,这么老气横秋的,那有软妹子会喜欢你?”关小小很不服气,挺直腰,尽力地掂起了脚。
刘启均没再理她,只是呆呆地盯着浑浊的江水,目光似乎透到了水底,仿佛看到了数千年前在这条江上呼风唤雨的神话生物——夔龙。
状如牛……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显现出了《山海经·大荒东经》的相关介绍。
他们要去寻找的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宫殿,刘启均实在是想象不出那个暴虐至极的君王会套着牛一样的形体,单足站立朝着他们嘶吼咆哮,蹦蹦跳跳。
画面太美,不好想象。
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刘启均又想起了先前和关小小聊到的白帝城。
那么一处在大汉两番王朝末年都出现过的地名。
刘启均实在是难以想象那在《后汉书》上寥寥几笔带过的李熊会是龙王诺顿,可卡塞尔学院确实是走在屠龙最前沿的,甚至早就为此在学院里开展了十年的中文教育。他也在学院学习过,这点他没法否认。
他叹了口气,身旁的两人都有些疑惑,但作为熟悉他的人,自是知道他沉默的时候往往都是思考最深入的时候,只是叹气却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