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天真的问,顺便把刚才不用发展的话题转移了。
“想的倒挺美。”
她伸出手要我自己放到她的手上。
“你确定吗?我最近有点感冒,刚才怼的那么用力,我不敢保证口水和鼻涕没有沾到上面哦。”
我还故意的歪了歪头。
她非常生气,转身走了,不过她也并非什么也没做,她在走之前狠狠的踩了我一脚。
我忍着痛坐到了路佳兮的身边,把那只兔子递了过去。
“我嫌脏。”
“我又不是真的把口水弄上去了。”
“那我也嫌脏。”
“这么嫌弃她?你俩真的有故事哦。”
“嘴贫。”
她笑了,把那只兔子接过,捏了捏兔子的耳朵。
“之前认识?”
“之前认识。”
她很坦然的回答这个问题。
“话说你这种工作狂人没有把他们召集过来最后开一次小会?他们这些群演基本上也没有什么要化妆的吧?”
我把话题转了出去,这话题恐怕两个人都不想谈起。
“如果在这个时候召集他们,会被说很多闲话的。”
看吧,其实路佳兮完全知道她做什么会被讨厌,可她还是做了那个让别人讨厌的人。
只不过此时的她,又是为了什么,而在意起那些人了呢?
“关于我帮助那位小天使实现愿望这事你怎么看?”
小天使是陈思哲的小外号,我起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他。
她捏了捏兔子的耳朵,又捏了捏兔子的耳朵,想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询问她的意见。
“啊,我刚才没在想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他仍旧捏着那只兔子,似乎真的挺喜欢。
“以前我真的有点看不起你,觉得你就是一只蝙蝠,不过你现在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做一个会发声,有态度的人,所以我之前真的小瞧你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她的意思是说,无所谓对不对,这是我想做的选择,她会尊重我的选择,仅此而已。
…
“Hello。”
我向王佳芮打招呼,她是声控社的,这次为陈思哲配音。
“怎么了?视察工作啊,领导?”
王佳芮摘下了耳机说。
鬼知道我是怎么找到她的,如果不是因为知道现在在台上的表演是跆拳道社,我的确找不到她。这是有逻辑,因为跆拳道社社长是她的男朋友,据我对那个蠢货的了解,他一定觉得上台前有女朋友的鼓励,倍有面子,如果再抱一抱,亲一亲,绝对会让他像发情的小公牛一样亢奋一整天。
而王佳芮也确实很宠自己的男朋友,甚至有一点点的病态,当然,他们都说声控都是这样的,不是说声控都很宠自己的男朋友,而是声控都多多少少沾点病态。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这个时候我确实手边没人了。
当然,因为知道这一点,找配音时,我直接去了跆拳道社。一句“求你女朋友配音用给你请示吗?”就足够把那脑子蠢晕乎了。
而且还必须当着全体社团的面跟他说这句话,那样不论他的回答是什么,拐走他女朋友是十有八九的事。
前提是语语气必须像善意的打趣,且彼此关系正常。
“我能视察什么呀?只是来犒劳一下你。”
我拿出了九块九能卖100块的糖果,递给了她。
她接了,放进了口袋。
因为陈思哲的身形比较娇小,再加上长相也很娇小,于是大家一致认为应该找一个女生为他配。
“准备的怎么样?”
“不相信我?”
“当然信了,我只不过是想和你说话,但是又找不到特别好的话题罢了。”
“这么直吗?”
“反正你有男朋友了,又那么爱他,我在你面前自爆了,又不会怎么样。”
“其实我并不爱他。”
说实话,我没想套出任何话,几乎没有什么套路,我本来是想去找林柠柠的,只是正好顺路才很贱的来了这里。
“不是吧,大姐?上一次这么说的,孩子都12岁了。”
“因为他去年查出了癌症,只有两年时间,虽然他是社长,但你见过他认真练习吗?他想谈恋爱就谈吧,反正我无所谓,就当是帮他圆个梦。”
她低下头,又抬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了那颗糖果,撕开取出,在嘴里咬断,嘴唇上沾了一些白砂糖。
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干嘛告诉我?害的我还要和你一起伤心,而且你只是为他伤心,我还要再为你伤心,太不体贴了吧?”
我吞了一口口水,声音很大,这种事怎么会让人轻易的相信这种东西,真正拿到人生中来,不应该先给编剧两耳光吗?
“我不为他伤心。”
“可是我为你伤心啊。”
我被她弹了一下头很疼,正中太阳穴。
“喂,我开个玩笑,你该不会真信了吧?”
她笑了,笑得格外得意,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就是那种在清明节把家里的白色窗帘扯下来,再去郊外无灯的公路上扮鬼的小孩,嗯,没错,死的很惨,满脸是血。
“又一个纯情大男孩的感情被玩弄了。”
我扶住了额头,也扶住了创伤满布的灵魂。
“你个闷骚男说这些?”
她用食指怼了一下我的头,又是太阳穴,又狠又准。
真是个恶魔。
…
回头准备室时,大家大多都回来了,我远远的望见了林柠柠的背影,在和扮演女侍者的女生聊着什么,我想去找她,但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去找。
陈思哲拉住了我的手,整只手握住了我的小指和无名指,说要带我走去一个地方。
我跟他走到了角落,很偏的角落,一个被半个窗帘挡着的角落。
我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我有些紧张。”
陈思哲在纸板上写。
“紧张?”
“因为这是我爸爸第一次看我演话剧。”
我愣了一下,想来我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过问过他为什么而拼了命的要向那个疯女人去争取演一个角色,我想当然的以为是一个无比卑微的灵魂,想要寻些井上方的光亮。
可现在看来,他的灵魂似乎比我要认为的纯洁高尚的多,原来在井底的是我吗?
我没有笨到告诉他把台下的观众都当成大白菜,真的用过这种招的人就明白,完全一点作用都没有。
只是用了一些Pua的手段,用了一些Pua的方式,最终让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很棒了。
手法其实很熟练,只不过有些心慌意乱,所以我自己觉得不是很成功。
…
我坐在后台的休息室,直到主持人登台为我们的话剧报幕,我都没有再见到林柠柠。
何久是总导演,他会帮助俞子轩弹钢琴,他也会帮助王佳芮配音,他也会帮助道具组控制台上的道具。
依靠我给他的那个对讲机。
我们的人已经把钢琴提前移到了舞台出口的边缘,并且在更早以前,我们在舞台中间立了一块幕布。
我听到了背后女孩子们尖叫的声音,大概是俞子轩上台了。
他今天穿的是黑色内衬,白色西装,大概是那么迷人。
或许让他演男主角票数会更高些。
不过以他的演技只能演一些冷脸的霸道总裁。
俞子轩的钢琴声响起,全场安静了下来,全场的曲子选的是叶甫格尼·基辛的《爱之梦》。
至少路佳兮是这么说的,她告诉我,反正大部分人都听不懂,所以她想放她喜欢的。
我原来以为路佳兮绝对不会做类似的事,但是她做了以后,我发觉原来她还可以这么可爱。
幕布缓缓落下,挡住了俞子轩,群演们纷纷上台,营造出上个世纪舞会的气氛。
之后就是一段又臭又长的女性独白。
不过据路佳兮,所说这段独白非常重要,反映了女主角的人物性格,暗示了女主人公的结局,也为之后的情节做了重要的铺垫。
至少她这么想。
钢琴社社长杀到这里时,男主角刚刚对女主角一见钟情,那是第二幕的内容。
我们两个颇为友好的协商了一下。
“你们电影社在搞什么?”
她刚开口用词就非常形象。
“生米都已经熟饭了,冷静一下好不好?”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把那幕布扯下来?”
“这次呢,既有校外领导,还有校董,更何况还有一些更为特别的贵客,你这么一闹,校长会很丢面子。节目精不精彩不重要,客套话大家都会说,掌大家都会鼓,可是如果真的出了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大乱子,校长自己会先绷不住的。”
“你还有理了?”
“你本来就没理啊,节目单上说的就是俞子轩同学的个人表演,而不是钢琴社代表俞子轩,即使是,俞子轩也同意了和我们合作,这是我们与俞子轩个人的合作,而且俞子轩,也有权选择他自己觉得更合适的人。”
这其实是一段错误示范,这个时候试图讲道理,其实就是火上浇油,但是吧,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也没什么损失,我正在气头上,既然我都那么郁闷了,也就只图个热热闹闹了。
“事就这么算了?”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然后又过了几个回合,她那么好面子,体力和精力也差不多到了,差不多给个台阶,或许也就下了。
“好了好了,不吵了,不吵了,下次我们电影社整个社的男同胞站一排,让你挑一个当男朋友好不好?全当给您赔罪。”
“谁要你们那群臭男人?”
“您要是喜欢女的,我们也可以委屈一下我们那里的……”
“滚!”
…
这间休息室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如果林柠柠在上台时肯理我一下,或许此时此刻的我应该会很快乐。
关于陈思哲的父亲,我的印象并不多,他们的确是一个单亲家庭,他父亲作为一个单亲爸爸,这么多年来或许真的并不容易。
他想要在他爸爸面前闪耀一次,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有一次我们正在排练,那场戏主要是女主角和女主角的丫鬟,他作为男主角,在角落里落了眼泪。
那一次是他爸爸接他回去的,我见到了那个肩膀格外宽的男人,两只手上都是老茧,穿着格外挺拔的西服,腰很直,腿却微微弯曲。
那天我只见到了那样的一个背影,仅仅只是一个背影,见过以后,我却没有再想过这件事。
其实现在想到这件事,也只是想让我自己分一分心而已。
…
节目结束以后,我去了男厕所,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等到整个晚会全部结束以后,何久给我发来了消息,告诉我最后一盏灯马上要熄灭时,我才最后一个走出这校门。
这样挺好。
我们得了一等奖,很简单,我们有学霸路佳兮,主持林柠柠和校草俞子轩,其他节目无论从哪个群体拉票都讨不到便宜。
而陈思哲,这一等奖对他的意义又有多少呢?
这一等奖本身或许对他并没什么意义,他从不是想让台下的父亲看到最好的自己,而是想让台上的自己看到最好的父亲。
这样挺好,我喜欢这样草草的收尾,对啊,谁也寻到我,而大家也有了彼此该有的获得,而之后因为草草收场,我也不会有什么责任。
大家只会因为结束的空虚感,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
这样真的挺好。
唯一不好的是,
我把林柠柠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