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你跟他当然没有联系了。”

正当沈明月不知道如何回答时，宿舍外有停车的声音，跟着是马杰的声音，叫大家到大厅集中一下，沈明月和张欣儿立刻爬起床，三人走出大厅，郭大厨，程皓和李林也陆续走出来。

待全部人集中，马杰宣布他来的目的，是确定明天去班德湖的人选。大伙沉默了一会，郭大厨先打破僵局道：“要不我去吧，看谁明天做饭，晚饭还要增加两到三人的量，因为有两个同志要撤退下来了。”

郭大厨说完，人群稍骚动了一下，最后程皓说：“郭厨留下吧，厨房的事你是最熟悉的，我去吧。”

“还要去一个。”马杰道。

“我去吧。”沈明月站了出来。

马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就你吧，明天九点出发，争取下午五点前回到镇里。”

马杰说完，大伙各自回房。三个女生回到房间继续原来的位置原来的动作，沈明月看到刘莉桌前一大堆的画稿，就转了过去看看，是在这里生活的各个代表性的画面，有保护站干活的，有宿舍煮饭的，有饭后宿舍门前闲坐，沈明月玩乌朵的，有公路收集垃圾的，斑德湖帐篷前活动的，做鸟调的，还有去牧场作客的，马杰家作客的，沈明月为马杰妈妈治疗的，等等等等，足可做一个故事连载了，里面的场景十分丰富，人物特点突出，传神，让人一看就可知道谁是谁。

沈明月不得不佩服刘莉这个才女。当沈明月看到在牧场的帐篷里的一张，还有马杰家里一张，宿舍渚大餐一张，里面有一个衣着得体，形象正规的人物时，心又揪紧了一下。

张欣儿见沈明月看得极认真，她也爬起来走到沈明月身边一同翻看画稿，每当看到那个代表她的大波浪头发，高颧骨，大红唇的形象时就快快翻过，最后不耐烦地放弃了继续看画。

沈明月看完后，她问刘莉要了三张画纸和彩铅笔，她想试试画一张最后结局的画，和另外两个情景。张欣儿问是什么情景，沈明月说到时就知道了。刘莉递给沈明月三张画纸和另外一袋彩铅笔。沈明月说一结局的画，张欣儿在看淡然明月的眼神像半信半疑。

这一夜，沈明月睡得并不踏实，累极，却浅眠，无数个辗转反侧后在清晨醒来。张欣儿和刘莉还在像猪一样熟睡，沈明已起床，刚走出大厅门口就遇上郭大厨蹬着三轮出门，沈明月打了个招呼，郭大厨说他去买菜，问沈明月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他说，沈明月说有口吃的就行。郭大厨建议她一起去买菜，沈明月想去，说不定从郭大厨口中知道谭琛明的情况，转头一想，郭大厨的嘴像蚌一样难得开口，很难主动说出来，她问吧，又难以启齿，最后摇摇头，说要早些吃早餐去斑德湖，郭厨发动那辆到处都响就喇叭不响的三轮车绝尘而去。

待没有报名去斑德湖的两女一男去了保护站后，沈明月和程皓坐在宿舍门口晒着太阳等马杰开车过来。大约在早上八点半左右，马杰开着那辆白色的越野老爷车过来，车后面装了少量物资，程皓问这点物资够用了吗？马杰说此次上去撤走两人，还剩三人，而且一周内全部撤完了，物资足够了。

出发，程皓主动叫沈明月坐副驾位，本来就担心晕车的沈明月没有客套就坐上了副驾，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就下了车往宿舍里跑。一会，她拿出两盒从格尔木买的小青柑，一盒给马杰，一盒拿到斑德湖给没有撤回的人喝茶。刚开始，马杰还客气不愿接受，沈明月说大家都有，而且还得到程皓的证实才收下。

一路出发斑德湖，车子离开公路进入草原，满眼的绿让人心旷神怡，草更长了，目光所及之处，像一块柔软的绿色毛毯，之前走过的路的痕迹已没有那么明显。远处不时地出现几只黄羊欢快地小跑着，现在看来，它们的身形饱满了，像穿着白色内裤的屁股更肉感更性感了。还有不时探出脑袋的土拔鼠形体也圆润了。

越向草原深处，天越明朗起来，蓝天白云，微风，绿茵，那自由自在的动物，此时此刻，可忘却世间一切烦恼。

正当沈明月沉醉在这美景中，理科男的程皓和马杰的对话立刻把眼前一切打破。

“马哥，路的痕迹都看不清了，你还认得路吗？”

“大致认得吧，叫你们来就是怕车稍偏了路陷了车，到时也有人推一下。”马杰一说完，沈明月像被招回了魂一样，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倒霉真陷了车吧？原来有难同当是这个意思。

一路经过之前的路，还有破旧的房屋，沈明月都无心细看，就怕马杰说的问题会出现，之前人多还好每个人随便出点力都能起到作用，现在三个人，好像都不是力气大的人，万一真陷了车都不知道如何解决。

沈明月家乡的老人就经常说一句话，好的不灵丑的灵，意思就是说出来的好的事没有实现，坏的事往往就发生了，这句话常得到证实。这不，大约到了一半的路，车真的陷入了小泥泽。不怪马杰的车技，那稍低的草地，不容易察觉的水洼地，车经过一下就陷了。无论马杰如何开足马力，把车轮底的水草都刨空了，无奈只有右后轮没陷的状况，就是起不来。经过三人的反复察看，讨论，最后由沈明月坐司机位，按马杰说的什么时候打方向盘，什么时候加油，马杰和程皓在后面推车，谢天谢地，经过马杰和程皓使出吃奶的力气后，车终于驶离了原来的位置。

车一移到了安全的位置，沈明月立刻跳下了车，她怕她稍迟了下车都会把车驶到另外一个水坑上。话说这草原的路真的有点模糊和抽象，这让她又想起那句话”本来不是路，走的人人多了就成了路”。

时值初夏，这路走的人并不多，而且经人一走，被辗压过的草地经过一个晚上，蓬勃生长的草又直了了身，早没有之前被压倒的痕迹。所以，连马杰这样有经验的本地人都能把车开到水洼地带。

难是同当了，福也自然同享。这福就是一路的美景，还有多变的高原天气。别说十里不同天，就算一里也未必同天，毫无意外的又雨一会雪一会，还没有认真看过来就艳阳高照了。终于在中午顺利到达斑德湖的驻点。

斑德湖的人看到前来的人十分的高兴。才一个多星期不见，沈明月觉得驻湖的人都更加精瘦了，脸色更加重了一层高原红，当然，每个人的牙齿在脸色的反衬下更白了。一番相互问候寒暄后，准备吃中午饭。

孙爷得知今天有人过来，早早做好了午饭，饭菜还有点丰盛，一锅乱炖里有白菜，腊肉，豆腐，另外还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大伙一边吃一边叙事。

斑头雁基本孵化出壳，剩下的大约也在三五天左右完成，这次斑德森和斑德平先撤走，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再全部撤走，那就是说除了撤走的两人，驻湖的还有孙爷，苏炜明，斑德玲。继续驻守的三人平静地吃着饭，沈明月特意注意了一下斑德玲，这个女子年龄不过三十多，因长时间在高原生活，被紫外线镀了一层比小麦色还深的颜色在肌肤上，沈明月好奇，是什么样的热爱，又是一种怎样的信念让她在这里衣食住行都极度不便的地方坚持着？她佩服，由衷的佩服。

吃完饭，沈明月利索地收拾了各种餐具，那些男同志就帮忙把车上的物品搬下车放帐篷，再把撤退的两人的行李搬到车上，还把一些不需要再用的物资，像一些碗筷，小桌板，多余的睡袋等也搬了上车，到基本收拾好，马杰才想起车上的小青柑茶要拿出来交给孙爷他们喝，孙爷接过茶说了一句这姑娘有心了。

时间还早，沈明月跟斑德平说想去看看刚出壳的小雁，斑德平

同意，带她到最近一个点的望远镜去看，程皓也表示有兴趣，就一起前去。

到了最近一个点，沈明月通过望远镜看鸟，湖里的冰早已不见痕迹，只见有些母雁在湖面上来回游荡，还有一些在湖中心的草甸子上跟出壳不久的毛茸茸的小雁嬉戏，一会下水，一会上岸，一会追逐，场面十分温馨。那小雁很是可爱，微黄的毛，依稀能看到头上的特有的花纹，不知道是不是太远看不清楚的缘故，沈明月觉得，那样子跟家养的小鸭小鹅差不多，如果把小雁放到小鸭小鹅堆里，她可能分不出来。

沈明月跟程皓轮流着用望远镜看雁群，斑德平见惯不怪，表现得十分平静，并说他相机里有很多雁群的精彩图片，今晚回到沱沱河可以看，沈明月和程皓兴致很高，两人还想用望远镜看斑头雁，到底因要赶路，还是没有过多的逗留就回了帐篷那边准备回程事宜。

这一走，真不知何日能再见，甚至此生不再见，走的人与不走的人一一握手道别。最后，走的人上车，车发动，与斑德湖渐行渐远。

当车驶离不远，沈明月还是回了头，看着越来越小的帐篷，心里不禁难过，程皓就表现很淡然，对沈明月笑笑后就看着远处的草原风景。斑德平和斑德森的表情也看不到过多的忧伤，至于马杰，来来去去的人都是他迎来送往，自然没有多大的感触。

又是去时路的倒退重复，一车人在傍晚回到了沱沱河。斑德平和斑德森住的宾馆，马杰直接把他们送到宾馆，到宾馆后，帮他们卸下行李搬到房间，他们梳洗后就到宿舍那边吃晚饭，顺便开个座谈会，说说在斑德湖的心得体会。

马杰，程皓，沈明月离开房间走到停车的地方，在出门口时，沈明月的心还是异常的跳动了一下，宾馆的大门口，茶室的门口那个人都曾经站在那里，可是现在，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

三人回到宿舍，没去斑德湖的人都集中在厨房煮饭。饭已经煮好，还差两个菜没有下锅。今晚的菜比平常要丰盛一些，有鸡肉，有腊肉，还炒了鸡蛋，素菜也有三种，红烧豆腐，炖大白菜，还有西红柿。

郭大厨见三人走进厨房，便发了话，三人去斑德湖接人，劳苦功高，今晚什么都不用做，就等吃！得到郭大厨的允许，三人果真心安理得坐在餐桌前看没去的人在忙，这等待遇，把程皓和沈明月乐坏了，至于马杰，平时也没见他做什么，自然体会不到坐等吃的快乐。

大半小时后，斑德平和斑德森走路来到宿舍，他们梳洗后的样子看起来神清气爽，按他们的话来说，一个热水澡可以把他们感动得要哭。近一个月啊，在那无电，限量供应热水，限时有网，没有厕所的环境，眼睛是在天堂，身体却在地狱。

吃饭的时间，所有人兴致很高，直到吃完还兴致不减，在收拾饭桌后，郭大厨难得地拿出他珍藏的茶叶泡了茶，大伙又在喝茶聊天。

沈明月和刘莉在斑德湖生活过，知道那里大致的情况，没有特别想问的，张欣儿对动物的事兴致寥寥，只是问了那里用水用网的情况。程皓和李林倒是对斑德湖的生活和工作很有兴趣，问得最多，斑德平和斑德森一一回答，再偶尔有两句冷笑话，引得气氛异常轻松。

程皓本来想着明年参加斑头雁的项目的，但现在所有的神秘面纱都被掀开，让兴致大减，如果明年真要参加一个项目的话，可能去金丝猴的项目会更吸引，这个话题立刻吸引沈明月，她也表示有这个想法。

斑德森和斑德平对这个项目也熟知，就在这个话题展开讨论，准备把那里的情况像斑德湖那样说出来，还没有深入，就被程皓和沈明月叫停，有些事，过早地掀开面纱就没有了悬念，没有了悬念就对这个事的热情折减，就不会去追求了。

斑德湖大大小小的故事已经说过，郭大厨的茶也反复泡了几次，茶味变淡，一场因缘际会的相逢已是尾声，斑德平和斑德森起身告辞，他们已定了明天中午的车票离开沱沱河，结束这里志愿者的工作，临走前说所有关于斑德湖的故事在两人的微博里有记录，有兴趣的可以上他们的微博去浏览，最后一句：“今日一别，此去经年，江湖有梦，后会有期。”看着两人离去，各人体会不同，心情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