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不可!万万不可啊!”
“这可是王妃留给您的遗物!老奴受不起啊!”
漫天的风雪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凄厉苍老而又无比虚弱的呼喊。
被白雪覆盖的低矮山丘上,几道人影顶着鹅毛大雪站立不动。
风狂卷间,吹开了那几张头发全白的脸。
“有什么不可的?阿娘若是知道这玉佩还能换些衣物,也是不会怪我。”
站在最前面的消瘦青年,低头看着掌中那块价值不菲的金镶玉玉佩,目光中的眷恋与不舍一闪而过,对着面前躺在雪橇担架中的老者轻声安慰着。
“福伯你跟了我杨煊十五年,可千万不能在这里睡过去,我还指望着,你以后帮我看孩子呢!呵呵……”
杨煊笑笑,低头拍了拍担架上,因为着急而被风呛到,已经说不出话的老者肩膀。
随后抬头看向担架尾部的两名官差,再一次恳求着。
“两位巡检,我这块玉佩价值不菲,换两位携带的多余衣物绝对是够的,家仆年岁已长,身体欠佳,还望……”
杨煊双手捧玉,递到巡检面前。
“行个方便!”
两名巡检互相对视一眼,身形较壮之人抿了抿嘴唇,终于忍不住拿起了杨煊手中的玉佩,细细打量着。
“啧啧啧……景朝河轩坊的金镶玉,别说是在这遥远偏僻的山北道,哪怕是在帝都京华府,也能换一处大宅子了!”
“这么好的东西……你真的舍得?”
杨煊肯定的点了点头,似乎怕两人不相信,还微微后退了一步。
“呵呵……”
拿着玉佩的巡检摇着头笑了笑,往前一步,想要将玉佩放回杨煊的手中。
“你虽然敢给,我二人却是不敢要。”
“你杨家本是我宁朝柱石,封镇南王受万人敬仰,也不知道你那大哥是发了什么疯,忽然反叛归了仁朝。”
“那仁朝与我宁朝,可是死敌啊!”
“若不是这样,你杨煊何必遭落如此境地。”
“虽然陛下感念你杨家功绩,仅是将你发配到这偏远薄寒的凉山县,但你毕竟挂着凉山县县令的官职……”
“我二人若是收了这玉佩,只怕他日……呵呵,麻烦不断……”
“这吕福真是人如其名,有此福气,能让你这个少主子如此对他……若是真扛不住,只能说是命该如此了。”
壮巡检说完,将玉佩又塞回了杨煊的手中。
听到壮巡检这么一说,杨煊心中大概也是明白了他们的顾虑。
肩上的雪浸透了他单薄的灰衣,冰凉的触感之下,是拼命压抑克制着的颤栗。
若不是仗着年少,只怕已经如同吕福一般,早就倒在这风雪之下了。
转头看向凉山县县衙的方向,白茫茫的天地之间,苍凉冷漠。
此时已是十月,这凉山县的天气,别说宁朝了,只怕是整个中州最为寒冷的地方。
凉山凉山,恰如其名。
他和吕福二人,带着的都是南方的秋衣。
面对这漠北的大雪,不管套了多少,依旧没有一点暖意。
此时厚厚的雪已经开始堆积到吕福的身上,他又虚又急,居然昏迷了过去。
杨煊蹲下摸摸他的手掌,冰凉刺骨。
再次起身,看着眼前两名穿着厚厚冬袄的巡检,将手里的玉佩又塞到了壮巡检的手中。
“两位巡检不辞辛苦,一路护送我二人来此。”
“我杨煊深感其恩,却无以为报。”
“故而将玉佩暂时赠予二位,待来年开春之时,又携带重金前来赎回。”
“请两位巡检莫再推辞!”
杨煊后退一步,诚恳真挚,抬手对着巡检,拱手作礼。
“杨煊……”
“必然铭记大恩!”
两个巡检,明显被杨煊这番举动吓了一跳。
他们仅是这宁朝山北道下寒州的两个寻常小吏,什么时候受过王公世子这般的礼待,一时之间,也是怔住了。
还是壮巡检率先反应过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玉佩抛了抛,随后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