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总归是好的。”
谢知秋边走边应:“麓川书院和东阳书院建好后,我们再去看看。”
“哎。”
秋山书院自先皇时就起了工程,基本完成后便招生。在新帝登基后,又停了一年,因此学生一直不多。昨日又仓促修葺一下,整个环境还算过得去。
书院由讲堂、斋舍、藏书楼、库房厨房等几部分组成,各组成部分之间错落有致,空间组合上不会显得狭隘,但也没有多余和浪费。院中是一棵梨树,修建时就在这里,因为不影响动工,便被留下来了。
裴啟结束讲学后,便来了书院。彼时,谢知秋正在院中梨花树下的木案上补充书院新法的一些细节。
裴啟行了一礼:“老师。”
“你看看,可有疏漏?”
谢知秋停下笔,起身。
裴啟走近几步,弯腰拿起桌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小册,许多处都有朱砂批注。
看了一会,裴啟指着其间一行问道:“老师,‘书院并未只接纳志于官学科考之士,而亦对一心求学之人平等以待,问难求教,启发明智,聚徒讲学,门户开放,而各类学派、学士皆可交流思辨……’老师的意思是主讲不只在朝中选拔?”
“自然。”
谢知秋坐了下来,拍了拍身侧的座椅,示意裴啟也坐下。
“如果读书只是为了考试入仕,那教育本身就失去了价值。既然读书可以只为了明智明理、商榷学术,那学者讲学又为何困于官仕之内?”
裴啟坐下,思索片刻:“老师说的是。那老师说的学田是?”
“书院设藏书楼藏大量典籍,是为供大家精神食粮不断。那书院有自己的学田收入,就能保障物质吃食,保障书院日常运作。我们要接纳流困之士、贫寒学子,自然不能收取过高学费,与书院宗旨相背。若是用劳作替代学费而换取学习机会,岂不万全哉?”
“确是。”
裴啟的眼中露出些许惊喜与兴奋的光亮,“老师思虑深远,学生自愧不如。”
“可惜眼下境况,若要实现学田,可能困难重重,需要许多时日。”谢知秋笑了笑,默默在心里感谢朱熹一万次。
中国书院最早出现在唐玄宗时期,到了宋代,朱熹真正创立了书院教育制度。经过宋元明清的发展,是为比较成熟的教育制度,光绪27年才废除。书院对于中国教育的发展有很大的意义,钱穆先生认为“中国传统教育制度,最好的莫过于书院制度”也不无道理。
而在这个任务世界的架空朝代里,没有书院前期的基础,只有原主对于书院制度的简单设想,谢知秋只能依靠现代人的优势,借鉴前人经验了。
“老师,若能实现,我想书院内是否可以开设半读的制度,除正式学子,还接纳想要读书却苦于时间不足或要为生计奔波的学子,书院内也可以为他们创造劳作机会,给予报酬。另外,科考有贡士旅费发放,那书院才能学思出众者,是否可以有一定的月银,择优定额?”
这不就是现代半工半读、勤工俭学?所谓月银,不就是明清时候出现的“膏火银”?
谢智秋震惊了,她突然充分理解了资料里“才智过人”这四个字。她作为任务者,相当于作弊了,可裴啟不是,他是真的有如此思维。
“瑾之说的很好,我会补充进去。”
裴啟将册子交到谢知秋手中,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向上力,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之后,对未来隐隐的期待。
谢知秋铺开一张新纸,随后将笔递给裴啟。
“试试用左手。”
裴啟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伤手。“我……未曾用过左手。”
“那就学着先用,别影响眼下读书学习。后面右手好了,两只手都会用笔,岂不是多一项技艺?”
裴啟知道自己的右手是好不了了,郎中说几乎没有希望。他知道其实老师全都清楚,但没有点破,留着尊严给他。
他接过笔:“是。就算残了手,瑾之也是要读书写字的。”
“你恨吗?瑾之。”
谢知秋注视着他。
裴啟躲闪迟疑了片刻,又回头与谢知秋对视。
“恨。”但是得有恨的资格。
裴啟想,他如今心下如何,都无能为力,只有自欺。
“学生永生难忘,难以释怀。”
说完这句,裴啟就错开目光,低头尝试写字了。
初次用左手,不免写的歪歪扭扭。裴啟努力克服手腕的颤抖,一遍一遍地写下“书院”、“革新”之类的词,脑子里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叮——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55%。”
“哎,真是个诚实的孩子。”谢知秋感慨一声,在心里与系统对话。
“是啊,黑化值也很诚实呢。”
“话说,如果我是他,可能我更崩溃。”
我们需要承认,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痛苦都可以和解的,有些痛苦是毁灭性的。而封建社会又将世界的背面无限夸张,因为这个世界,天子即是法律,没有平等,没有宪法,没有人权,人的冷漠在阶级之下被放大,所以皇权下的冤屈与伤痛也成了埋没一个人一生的雪。
算起来,裴啟应该快要遇见男主了。想了想,谢知秋拿了另一只羊毫,在纸张靠近她的一侧写下一行字:鹤,可以博鹰。
鹤,可以博鹰。
裴啟默念一遍,有些恍惚地抬头看她。
“老师。”
“不论你作何打算,未来是身在局中还是置身局外,我只希望你不要违背自己的心。”
谢知秋放下笔。
“若是老师生前也未能将革新之策落实,希望日后由瑾之完成。”
“叮——黑化值-15%,当前,黑化值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