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月光竭力透过层层荫蔽,打在了一颗悬于一处水洼之上的眼球上。
陈祈悠悠醒转。
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颗眼球?
并且陈祈还能隐隐约约的感知到自己散落在各处的身体部位。
以非常有规律的形式散布在整片大陆上。
也许我只是一颗吸收了人类记忆的眼球?
陈祈晃了晃“全身”,不再胡思乱想。
先前发生的一切,就暂且当做一场幻梦好了。
去外面看看吧......
人眼怎么样他就怎么样,并没有突变出无死角视觉。
不过,眼球的飘动速度还可以。
所以他不担心被人看到会怎样。
并且,真要是被人发现,正常人都应该是跑得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
哪会一上来就想着攻击他?
陈祈一路追随着皎洁的月光,想要前往林外探查情况。
身下忽的响起一阵虚弱的咳嗽。
吓得他直接往上飞了十厘米。
陈祈借着月光定睛一看:灌木丛里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独眼青年,衣着颇有古时劳动人民的风范,他很虚弱的咳着血,背后还垫着一个形如担架的事物。
想来是身染难以救治的疫病,被其他人无情的丢在山里喂狼了。
古时作风大多如此。
只是,他的脸上罩着一层死气。
并不是夸大描写,青年的脸上确实有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
堵住整副面孔,叫人喘不过气来。
“你是...听见了我的愿望吗,小眼睛?”
青年望着陈祈,眼底的希冀根本藏不住。
“你的愿望,是什么?说来听听也无妨。”
历经昨晚的那些事之后,陈祈的神经变大条了很多。
眼前奄奄一息的青年能直接与自己进行心灵对话,他并未感到太过震惊。
或者说,遇到有这样奇异天赋的人,是他的幸运。
陈祈简直快要抑制不住自己想要钻入青年另一只空荡荡的眼眶里的冲动了!
他很需要这幅人类的躯体。
“我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自从我的一只眼睛被乌鸦啄走后,我就能与天地万物交流。”
村子里的人大都把我当成疯子看待,不愿靠近我。
不,还是有人愿意和我交谈的...可惜,那时的我自持有这种天赋,没有好好挽留他们,独自一人,离群索居。
不然,要是他们在的话————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
“你是我曾失去的那只眼睛吗?”
陈祈沉默了几秒,最终道了声:“是。”
为将死之人予以希望,哪怕双方都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呼...不过你是否曾为我所用,我在此恳请你带着我的愿景,尽可能的为天下残障之士...修建安身之所。”
独眼青年定定地看着陈祈。
“可以,我应下了!”
他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神采,之后便再没了气息。
那团浑厚的黑气随着青年一道离开了。
陈祈钻入那只有些萎缩的,空洞洞的眼眶。
就像慢慢给一个个电路节点通上了电,这具本应腐烂的躯壳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独眼青年,不,青年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然后是躯干,四肢。
最后,那一双诚挚的眼眸重新出现光彩。
陈祈从地上坐起身子,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新身体。
除开微微萎缩的,本体居住的右眼眼眶看着不大对劲之外,其他的部分完全就是一个大病初愈之人的模样。
想来青年以前也有类似假眼的物件支撑着空洞的眼眶。
许是因为疾病不得不摘下了。
玉兔西沉,金乌东升。
天边已泛起了一道鱼肚白。
下山!
“啊...啊啊...鬼啊!”
货郎撂下担子径自跑开了。
糟糕。
忘记控制呼吸和心跳了。
陈祈猜想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白的跟死了三天一样。
甚至有些地方还会发黑。
血液流动,呼吸顺畅。
温暖的晨曦让陈祈的体温慢慢回升。
随手折下一根枯草当做发绳束好脑后的凌乱长发。
他不习惯的晃晃脑袋,到河边捧起清亮的河水洗了把脸。
嗯,这下清爽多了。
起码,走在路上不会把别人吓死。
要是那帮恶人知道青年没死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