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瞅见韩宁，露出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汉子则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面容。

“两位官人，在下有礼了。”韩宁不卑不亢打了个招呼。

这两人是丁家素茶店老客，他时常遇见，说话声细，颏下无须，韩宁一直盲猜是两个宦官。

宋朝无太监名称，太监的职当称呼宦官或者内侍。

“小子那天故事讲得不错，霍先生的说三分后续几段都能对上！”老者看着他，若有所思。

霍先生就是长驻丁家素茶馆的说书艺人霍四究，乃东京城有名的“说话”先生。

“说话”在这时就是说书的意思，霍四究是有史可查最早作三国类故事话本并说讲的艺人。

霍四究，说三分；尹常卖，五代史；文八娘，叫果子……不以风雨寒暑，诸看人，日日如是。

东京各行都有翘楚，未以上面仨人为足，细论起来三教九流近百，笔记散史，留下了一笔名姓记录。

说三分，是霍四究自己编作的话本名称，将三国志和历来民间流传的三国传说糅合一起，作成一套。

其时先有说话，后有话本，霍四究在丁家素茶店讲这说三分时，向来座无虚席，便是达官显贵，也来旁听。

韩宁觉得这是个机会，不就三国吗？他也会啊。

每次霍四究讲到关键处就下回分解，急得茶客看官抓耳挠腮，心窝里犹如小耗子轻爬，却毫无办法。

韩宁在外面等着，见到散场客人出来，便询问要不要提前知道后面故事，他可以说给对方听。

大多茶客是不愿的，因为故事好听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霍四究的名气和“说话”时惟妙惟肖的语气神情，你个毛头小子有甚本事，也敢来讲三国？

但经不住韩宁脸皮厚，见茶客就问，还真做成过几次单子，前几天这白发老者就听他滔滔不绝讲了半个来时辰。

可老者听完后没给钱，说他讲得干涩，又不知道后续能不能对上，转身就带人走了。

韩宁觉得后续对上没问题，上次他接赵子龙七进七出长坂坡，说了张益德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桥梁水倒流，估摸霍四究也是这个路数，今日遇见，正好管对方要钱。

他这时听老者肯定答复，试探道：“那大官人是否还要听后续？”

老者瞅了眼旁边冷脸汉子，汉子道：“干爹，孩儿须回司中公事，怕是难再陪伴干爹了，依孩儿看不如赶哪天叫这小郎去府中常讲，给干爹听个痛快，好过在这市井风吹日晒。”

老者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韩宁：“日常在此厮混？”

韩宁眉毛跳了跳，厮混可不是好词，这是当自己帮闲的呢。

他答道：“在下谋生计，常摆贩摊，不离相国寺东门大街左右。”

老者漫不经心道：“过几天来我家中说讲，我派人过来找你。”

韩宁应了声，却不动弹，对方这是不想给钱啊，上次他卖力说了那么久，最后气都不够用了，此刻一句轻飘飘的过几天来找，就完事了？

他刚想夹枪带棒敲打对方几句，前面素茶店的门推开，一名俊俏的小丫头跑出来：“韩大郎，你好生不惜面皮，又来抢我翁翁的生意！”

韩宁一瞅，是霍四究的孙女霍璇玑，小字卫娘。

就看这丫头来至皓发老者身前行礼：“公丈，莫听韩大郎胡言乱语，他哪里会讲什么三分，耍横骗人拿手，勤奋努力不会，千万不要上当。”

韩宁瞪眼：“你……”

“韩大郎，你昨早借了我二百文钱，说是晚上就还，这都过去一天了，是不是想要抵赖！”小丫头双手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