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之后冯思没再说一句话。

“冯先生——”

“教授。”冯思的语气突然生硬。

“教授。车内有两个无法接管的监听，一个地址是国王西街区总机2号特别分线16-19，另一个是罗马大道66-80的非法入口。”

冯思烦不胜烦地吐了口气，冲着前座的观景玻璃高声道：“威尔大小姐，听见了吗？有人把监听设备装到你眼皮底下，市政的威信还要不要了？”

监听设备不会回应，冯思只是在向其中一方发泄不满。

“你们黑客真是管用，怪不得于百战自己都死到临头还舍不得把你销毁。”

“教授，我觉得在监控下这样谈于百战不安全。”

“我当然知道，于百战是我唯一一个老朋友，不谈他我谈谁？人人都想从我这打听于百战的消息，可是我知道得不比那些闲人多。他是什么人？看着吧，能留出让人追查的尾巴，他就不叫于百战。”

冯思的神情也只有聊起于百战时会开化一点，但聊完了于百战，车厢里令人不适的沉沉死气便再度涌了上来。随着隧道逐渐拓宽，视野中的车辆越来越多，但隧道却像没有了尽头，里程指示灯已经路过了二十多盏，这条蜿蜒向下的蛇形隧道还有三分之一。

两个地址，一个是“市政”，一个是隐藏起来的人物；一个“特别分线”，一个“非法入口”，显然罗马大道上有些事情要办。

“教授，请问罗马大道66-80号是什么地方？”

“书店。”冯思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没法生产不带辐射的纸浆，纸是奢侈品。本来这家书店在爆炸前都要转手关门了，现在白纸都有人抢着买，老板坐地起价，已经挣出十家店面了。上个月找我套近乎，问能不能借研究院的工厂，把带辐射的木材变成无害木浆——呵，我说你变吧，不出一个月就能把我和你变进监狱。”

“老板想窃听到蛛丝马迹要挟你？”

冯思摇头：“唉，没那么简单——你有时间去查，反正你不用休息，但是不能耽误值班时间。”说罢向后座伸出手：“药。”

他把一直攥在手里的喷雾递给冯思，等车离开隧道驶上居民区的楼顶，整个车厢被钠灯照了个通透。

之前自己一直在蚁穴的狭窄道路上穿行，现在才看到了人类在地下建造的巢——地图显示的是一整个宽接近一公里，深有四五公里的巨大岩洞，无数的建筑就如镂空的雕塑一般依靠着钢架悬在岩壁附近，凹凸错落地摆放着住人的房间，所有的墙壁都是玻璃，保证所有人都能照到那明黄的灯光。

规模越大的建筑向巢穴中心伸展的范围越大，在海浪一般起伏的建筑群中间是根贯穿这座巢穴穹顶与地基的柱子，每一块涂覆了光栅的巨大玻璃都将光线滤成随视角变化的柔和辉光，这座柱形的巨大建筑就如同蝴蝶的鳞翅在探照灯光下熠熠地展示自己的优雅。

受地形限制，车辆只能在贴岩壁的公路行驶。经过高架桥之后前面的车速越来越慢，他看到隔了两栋楼的传送带上站了不少人。

“今天是恒星会的在这办庆典，人多眼杂别去管闲事。”冯思像是在叮嘱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恒星会？”

“一群比于百战还有病的精神病，你知道他们要庆祝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庆祝第一个在‘人类服务器’上传所有信息和意识的活人重建完毕，他们终于造出了长生不死的人。”

他想起了自己醒来之前记起的那些，感觉不太舒服，本来攥在手里的针头没有握住，掉在防静电毯上轻响一声。

“走了，何绻。”车子靠路边停稳，冯思推开车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