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造假都是为了给自己制造方便，年龄和表现不相符只会给你添麻烦。”

“在第三次世界大战里给联盟提供技术，持有名誉军衔，在战后获得终身生活补贴，后半辈子不用劳动了。”见到阳光之后，冯思说话的声息渐弱，气喘越来越厉害，喷雾拿在手里似乎被什么卡住了，始终按不下去。

他应该反驳说冯思拥有一座研究院，生活补贴根本没有意义，但是现在人命的优先级最高，他拿过喷雾罐撬开塑料盖，里面滚出来根细小的针头，掉在他的合成外壳上啪嗒一声。

他马上给冯思吸了药，“冯先生！”他喊道。

车辆驶进树荫，车厢里弥漫起喷雾的药味，还有些闻起来甘甜却危险的味道。这套身体没装分析成分的设备，他也不清楚那是什么。

“死不了。”冯思如刚溺过水一般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喘定后虚弱地说道。“才想起来，你绝对不能承认以前的身份，这台机器叫……嗯，何绻。原来是家庭用的人形机器，战后机器智能闹独立的时候被遗弃了之后一直在博物馆值夜班，现在被调到我的实验室值夜班。记住，别说漏了。”

“何绻”显然是个模仿人类女性的名字，不过他没有介意的余地。

自己的过去仿佛遭过一场洪水，攀着枯木回头望去只有混沌的水面和笼在水上的大雾，而前路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河口，一无所有便一无所有了。

“能不能接管这辆车的自动巡航？”

他整凝神瞧着针头一侧的断口分析这东西从哪来时，冯思问他。

他尝试接通车载系统，毫无悬念地成功了：“可以。”

“车速调上350，天黑之前得到摩城市中心。”

“这个速度有很高的交通事故——”

“我知道！我想安全驾驶就自动巡航了，还用得着你？”

他不知道冯思哪来的火气，但也按照冯思的要求把平均车速提到350迈并把探测障碍物的距离增长到极限，超速警报刚响就被他掐断了。

没听到冯思进一步的牢骚，但他仍有他的担忧：这辆车在晴朗天气下能准确探测障碍物的极限是800米，虽然刹车器有老化，但在平坦道路全速行驶完全满足刹车条件，不过遇到任何颠簸和弯道就一定会车毁人亡，他必须保护同行人类的安全。

“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也不能不作为，使人类受到伤害”是初代机器智能遵守的内容，机器人三定律的第一条。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自己被这个名叫“何绻”的机器同化了吗？

他通过车厢摄像看到冯思打起了盹，估算剩下的里程和距离日暮的时间，偷偷将车速调低了些。

离开稀疏的树林和草原交错的山区，沿海岸线飞驰两个小时后，过了海桥到达海湾另一头的前瑞典，再次迎接一浪高过一浪的山地。等到秋分的太阳准时在下午六点贴上地平线、前呼后拥的晚霞堆满天空，这辆从属于冯思但标识为研究院的车被拦在了通向摩城地下城区的检查站。

“车辆经过了辐射区，检查站要求换车。”

“废话。”冯思拎着外套推开车门，站在路边伸了个懒腰。这辆车的控制权限被检查站抢走，开上了远离城区的单行道，那条路的尽头是一面铅墙。

“为什么有这么大范围的核辐射？一路上都有辐射反应。”

“那要感谢于百战，去年全球核电站刚集体放烟花，现在辐射尘、辐射水、富集辐射物的生物哪没有？”

提到“于百战”这三个字，周围的摄像头全都在两秒内对准了冯思。

冯思仍自顾自感慨：“爆炸瞬间的电离辐射能让几乎所有东西跟着发光，你没看到那时候的卫星监控，地球上有人居住的大陆轮廓全都照亮了，多漂亮的荧光，跟死神睁眼看人间一样。你不记得于百战了，他看见了至少得开两瓶酒，他想要这个场景——多少年了。”

一辆贴着研究院标识的六座商务车停在冯思跟前并张开了前后两扇车门，冯思伸手把外套交给他，跨进车内戴上手套正襟危坐。他坐进后排，关门的瞬间车内暖光灯全部打开，自动巡航系统提示前往中心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