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知道渔溪镇怎么走吗?我们需要马上驰援那里。”
“呵呵,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左手边的这条路通往希望,你右手边的这条路通往绝望。”
话音刚落,沦岸手持长枪夹在他的脖颈上“可恶,老头子,莫不是你搞的鬼。”
然而,正当沦岸想要继续追问时,一阵低沉的笑声响起,眼前的老头子突然化作一盘散沙,消失在了他眼前。
“*太和粗话*,该死的老头子,这下咱怎么办?”沦岸收起长枪,对奈往肖问道。
奈往肖思考了一下,答道:“我们可以这样,你带一半人去左边,我带另一半人去右边。”
“可刚才那老头子不是说右边通往绝望吗?”
“那我便去会会那绝望为何物!”
说完,奈往肖调转马头,带着一半的战卫部队前往右边。
沦岸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带着剩下的人前往左边。
就这样,部队兵分两路。
奈往肖纵马疾驰,大约跑了三十几里路,眼前的道路逐渐宽广,光芒逐渐冲破浓雾,奈往肖冲出森林,只见周围是一片平原,周遭异常安静,丝毫未见村镇的影子。
“糟了!这是敌人的缓兵之计!”
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奈往肖回头看去,原本的森林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远处冲天而起的焰火。
“是沦岸的求援焰火,快!掉头!”来不及多想,奈往肖策马向着焰火来源赶去。
一切声音似乎都被奈往肖屏蔽在外,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沦岸,你可别死了!”
他也顾不上身后的将士们,他只能希望马能跑得再快一点“快啊,快啊!”
此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在他眼里也是阴沉沉的,似是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
镇子的雏形逐渐出现在他的眼中,他面上一喜,却又陷入了绝望。
只见镇子的围墙残破不堪,映入眼帘的一片猩红的血液以及一具具尸体,无论是身披铠甲的战卫,或是身着布衣手持长矛的居民,或是那人不像人、鱼不像鱼的怪物。
奈往肖伏身下马,踏进镇内,这里的景象实在太过残酷,让他的心又不禁一紧。
“沦副将你在哪儿!”
身后的战卫也陆续赶来,加入了搜索中。
“总指挥!找到了!”远方的战卫大喊一声。
奈往肖闻声赶来,却见地上成堆的鱼人尸体,而战士在为一具手持长枪的战卫尸体哀悼。
“难道?不,这不可能……”奈往肖看到把柄长枪,两腿发软,被两位战卫搀扶住。
“总指挥,沦将军他牺牲了……请节哀。
他在死前一直坚守着这间房子,里面是一位妇女和她的孩子,这也是她们告诉我的。”
“呵呵。”奈往肖苦笑一声,眼泪止不住地流,“沦岸呐沦岸,自己的媳妇没娶到,反而去保护其他人的妻儿,何苦呢!”
“罢了,让总指挥大人自己平复一下吧。”那位战卫招呼着大家散开。
“你说你,贪生怕死,为什么最后却不多活一会儿呢?”
“明明我们说好了,要为你做伴郎,可惜……”
“沦岸死了啊!”
良久,奈往肖平复心情,招呼战卫们来为沦岸收尸,他的尸体仍然紧握着那把长枪,没有松懈。
在回到大河六城的路上,奈往肖,摸着自己的佩刀,喃喃自语“老伙计,咱也会像沦岸那样吗?”
随后,他看向天空,天空中先是浮现出沦岸的样貌,银发蓝瞳,剑眉星目;再是奈归叶的样貌,与他一样的棕发蓝瞳,是标准的大河样貌,只是眼角多了颗小痣。
“牺牲是难免的,就像我说的,身为战卫的一员,不惧牺牲才是真正的勇士!”
“哥哥,我等你回来!”
奈往肖点点头,下定了决心“放心吧,沦岸的仇和咱父母的仇,我会一并报了的!”
回到大河六城,鱼人的袭击也告一段落。
奈往肖与归来的其余两位副将简单地操办了一个沦岸的哀悼会,随后把遗体火化。
最终奈往肖将沦岸的骨灰撒向大海,然后在专门的墓地里设了个衣冠冢。
这就是太和传统的海葬文化。
天的另一边,奈归叶坐在马车上,冥冥之中有种不安的预感使他坐立难安。
时间如同箭镞,匆忙流逝。
又是一个不眠夜,明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月光照耀着城墙上严阵以待的战卫们,他们的盔甲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闪亮的银光。
城楼上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火把上的火光跳跃,为这漆黑的夜晚增添了些许光亮。
此刻的奈往肖站在城头,手持望远镜看向海面。
海面风平浪静,这只是假象,其实真正的危机正在水下酝酿。
沐泽快步上前,拱手说道:“总指挥,鱼人在前些日子里先后发动了两次总攻,再结合情报,想必今日便是最后的决战了!”
溯浮也走上前,拱手说道:“总指挥,其余沿海城市的鱼人袭击也停了,我看这其中必有蹊跷,鱼人背后一定有头领指挥!”
闻声,奈往肖放下望远镜“看来是真长了点脑子,不止是鱼人,连你也是,哈哈……”
一旁的沐泽见此也是开口道“确实,只不过溯副将,总指挥刚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甚至还调查出它就藏在每次总攻的后方。”
“对,而且它每次出现都会手持一把金色三叉戟,似乎那才是它号令鱼人的依靠。”奈往肖补充道。
“啊这……”溯浮用他宽大的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对了,我们还剩多少人?”奈往肖问
“不到一万。”沐泽答
“啧,十多天一万人打没了,那支列国的部队呢?”
“也在前线牺牲了。”
“*太和粗话*我见都没见过,就这么没了?”溯浮不满道。
“哎,只是苦了那些将士的家人呐。”沐泽摇了摇头。
闻声,奈往肖陷入了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继续观察着海面。
突然,海面不断有气泡冒出,紧接着,成千上万的鱼人从水中钻出。
它们长相怪异,躯干和头是鱼的模样,但肢体为人,能持握武器,长有鱼尾以及蹼和鳍。
“是鱼人!快敲警钟,放焰火!”站岗的战卫惊呼
“当当当”三次钟声响起,全城做好战斗准备,此时城内的居民早已撤离,只留有充足的粮食。
“砰”数枚焰火爆炸,城墙上战卫弯弓搭箭,箭头涂抹着火油,弓兵旁的人手持火把,时刻准备点燃。
“火箭准备完毕!”
“滚木礌石准备完毕!”
“城防弩准备完毕!”
“长矛队和骑兵队准备完毕……”
此起彼伏的报告声让奈往肖感到一阵振奋,他站在城墙上,目光如炬地扫过排列整齐的队伍。每位士兵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对敌人的憎恶与仇恨。
待到鱼人进入弓箭范围,奈往肖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喊到:“众将士听令!今日,便是生死一搏,活是英雄,死也是英雄!
我们的身后就是千家万户,我们誓要守护边境,不让敌人踏入半步!”
随着他的命令,战鼓隆隆响起。奈往肖拔出腰间的长刀,指向明月,发出战斗的号令:“为了太和!”
“为了太和!”士兵们齐声回应,声震云霄。
火箭手率先行动,点燃了准备好的火箭“放箭!”一声令下,箭矢呼啸着划破长空,击中了数不清的鱼人。
接着,士兵操纵攻城弩发射硕大的弩箭,一发弩箭便可洞穿十数只鱼人的身躯。
然而鱼人却距离城门越来越近,隐隐有凿墙破门之意。
长矛兵从城门中涌出,在城门前形成了一道半圆的保护圈。
滚木礌石紧随其后,巨大的石块和木头从城墙上滚落,给鱼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见此情形,沐泽向奈往肖提议:“总指挥,此时敌我僵持不下,往后我们必先力竭,是时候进行斩首行动打破僵局了。”
溯浮听到,磨拳擦掌:“斩首行动?带我一个,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了!”
“不,二位副将待在这里便好,我亲自去会会那头领!来人,备马!”
说着,奈往肖不顾二人的劝阻,骑上了战马。
“总指挥,万万不可啊!”
“行了,我意已决!沦副将的仇必须由我亲自来报。”还有父母的仇,奈往肖在心中默默补充,随后拿出怀中的王命徽记佩戴在胸口“众骑听令,随我破敌!”
沐泽本还有意劝戒,见到王命徽记也只得作罢“既然如此,那便祝愿总指挥得胜归来。”
话音未落,奈往肖便带着一众骑兵离去。
看着奈往肖的背影,沐泽叹了口气“唉,这都什么事啊……各单位注意!全力配合总指挥行动!”
“明白!”战卫们应声道。
城防的事,奈往肖是暂时管不到了,他带着近千骑兵从西门冲出,沐泽下令让其余的骑兵则从东门冲出吸引鱼人注意。
大河六城南北傍山,东朝海滩,西朝平原,可谓海防要地。
西门外正是空旷之地,足矣让骏马奔驰,奈往肖绕道而行,忽然与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擦肩而过。
“奇怪,沿海不是封城了吗?”奈往肖心生疑惑,但他还是把问题抛之脑后,继续策马奔腾,心想“当务之急是斩首行动,不要多想了。”
奈归叶就坐在这辆马车上,车内还有几位受伤的府兵,他从车窗外瞟见了奔驰而过的奈往肖,心中大喜,随后却又看见其身后无数的骑兵。
“哥哥这时候出城,难不成是要……”不安的情绪像是一条无形的蛇,缠绕着奈归叶的思绪,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罢了,哥哥武艺高强,不会出事的。”
想着,他的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马车很快驶入尚未关闭的西门,只见街道上空无一人,居民们早已按照命令撤离,只留下后勤人员和伤兵在城内坚守。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烟熏的气味。
伤兵们在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中接受治疗,他们的呻吟声和痛苦的喊叫声,成为了这寂静中唯一的背景音。
城内的广场上,几辆马车被用来运送物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偶尔,一队士兵会快速穿过广场,前往城墙的某个特定位置,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坚毅、步伐没有一丝迟疑。
城墙上,后勤人员忙碌地搬运着箭矢、石块和火油。弓箭手们紧张地张弓搭箭,目光紧盯着城下如同黑云压境的鱼人军队。
城墙之内,守城的战卫们紧张地巡视着,时刻准备着与敌军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城门紧闭,巨大的门闩被牢牢固定,尽管他们知道坚持不了很久,但也只能希望总指挥能斩首成功。
奈归叶下了马车,看着城中的景象愣神。
“喂,前面的小兄弟别偷懒,快来给我搭把手。”
此时的奈归叶身着府兵的服饰,乍一看确实挺像是一名战卫。
“哦,来了。”奈归叶闻声看去,一位汉子正费力地抬着两箱东西。
奈归叶伸手接过一箱,险些没有摔倒在地上“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沉?”
那汉子听后嘿嘿一笑“那肯定是咱溯浮将军的武器啊,两把精铁打造的大斧!”
“哦?那这东西我们要送到哪儿?”
“送到城头上!溯浮将军就在那儿,不过……”那汉子盯着奈归叶,上下打量了一番。
“小兄弟,有没有人说过你像某个人?”
“像谁?”
“奈往肖统领。”
听到哥哥的名字,奈归叶精神一振“你认识他?”
“那可不,这位可是咱们的总指挥,哎,咱路上慢慢说。”
奈归叶和这位汉子走一路聊一路,终于将物品转交给城头上的传令兵。
“我还听说啊,奈统领其实有个弟弟,叫什么奈…奈…对了,是奈归叶!说起来,在下渚午,敢问小兄弟姓名?”
“在下奈归叶!”
闻声,渚午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小兄弟你莫要诓我。”
“我真叫奈归叶!不信你看。”奈归叶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渚午接过一看,奈归叶这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渚午颤颤巍巍地交还册子,声音夹带了一丝颤抖“所以你真是……”
“不错,家兄乃是奈往肖。”
渚午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大喊完蛋了,自己竟然把总指挥的弟弟叫做小兄弟!
“渚兄莫要惊慌,咱们还是以兄弟相称便好。”眼见渚午即将崩溃,奈归叶摆了摆手,说道。
渚午听闻,嘿嘿一笑道“还是归叶兄弟懂我,多谢理解。”
另一边,奈往肖率部队杀出一条血路,每当有一只鱼人看见他,就会迎来一阵刀光剑影。
愈杀愈勇!仇恨和痛苦,生活和理想,亲情和友情,都在长刀的挥舞中,不断交织!凝聚!迸发!释放!
杀!眼前只有武器的寒光以及敌人的鲜血!
近千名手持利器的骑兵,如近千块被锻打成型的钢铁,踏平眼前的敌人。
是,他们一杀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无畏了!
这支部队,使原本平静无趣的鱼人后方立马变得燥热起来。
好一支太和勇士!
奈往肖在鱼人群中扫视一圈,突然一阵金黄的亮光闪过。
“发现你了!”
奈往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招呼着数十位骑兵一同追击。
这些骑兵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况且无论是马还是人都全副武装,可谓是武装到牙齿,鱼人丝毫没有阻拦之力。
眨眼间,奈往肖便已杀到鱼人头领跟前,这鱼人头领眼里竟然人性化地流露出惊愕。
“咕噜噜!”鱼人头领大叫一声,话音未落就被奈往肖斩于马下。
周遭的鱼人都停下前进的脚步,就连攻城的鱼人也停下动作。
它们都转而盯着一个方向,那便是奈往肖。
“该死!”察觉到事情不对,奈往肖迅速捡走鱼人头领掉落的三叉戟,正准备原路返回,却见来时的路已经被无数的鱼人补上了。
奈往肖无可奈何,只得尽力向敌人稀薄的地方跑。
“总指挥大人,我们护送你!”一旁的骑兵大喊。
“好!”
这近千名骑兵陷入了苦战,远比来时吃力,有的死在鱼人的叉下,有的摔下马被鱼人刺死,有的手持一把断刀仍在坚持。
所有骑兵都在为奈往肖一人开路,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守城的士兵也不断地为奈往肖创造机会。
就这样,奈往肖很快就接近了城门,身后的鱼人如狼似虎,却被一位位悍不畏死的骑兵挡在身前。
“我是总指挥奈往肖!斩首行动已完成,请打开城门!”奈往肖还未完全抵达,就在城下大声喊话。
城门缓缓开启,奈往肖的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如果城门一旦再次关闭,自己将被彻底孤立在城外,而鱼人的追兵正紧随其后。
就在他即将冲入城门的瞬间,数只鱼人的长矛从侧面飞来,奈往肖堪堪躲过,只是有一只擦过他的大腿,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但他身下的马却没那么幸运了,它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轰然倒地。
奈往肖忍痛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前行,速度明显减慢了。
城门内,守城的士兵们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知道,一旦鱼人进入城内,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奈往肖却在这时候跌倒在地上,鱼人的大军冲破防线,如同潮水般涌来,城门的关闭时间被无情地压缩。
奈往肖气喘吁吁,终于爬到了城门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三叉戟投进城门。
眼见鱼人即将包围自己,奈往肖向城内大喊:“不要管我,我用王命徽记命令你们,关闭城门!”
奈往肖被鱼人围攻,最终在城门外壮烈牺牲,城墙上的沐泽和溯浮偏过头,不愿看见这一幕。
城内的人们得知后,在悲伤中悼念这位英雄。
奈归叶得知家兄牺牲的消息,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不不不,这不可能!不是说还有两位副将吗,他们在做什么?”
渚午将其搀扶了起来,说道“我也想知道啊,那么好的一位统领……不行,咱得去问问!”
两人很快来到城墙上与两位副将对峙。
“你是溯浮将军?”奈归叶看着眼前身材魁梧的汉子
“是又如何?”
“那你就是沐泽将军咯?”奈归叶转而看向另外一位灰色头发的男子。
“是。”
见两者似乎都没有悲伤的感觉,奈归叶只觉得一阵怒火涌上心头“我名奈归叶,家兄乃奈往肖。你们两位副将可真是尽心尽责啊!”
听到家兄乃奈往肖这六个字,两位副将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先是溯浮开口:“归叶,实在不是咱不想救,你要怪就怪俺没有那个胆从鱼人眼皮子底下救走奈统领吧!”
再是沐泽开口:“归叶,你兄长的事我们也深表歉意,你要怪就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哥吧!”
见二者诚恳的态度,奈归叶仍有一丝愤懑在心头,但转念一想,其实二者的行为都能够理解,他们跟奈往肖一样都有自己的家人,只是可惜了自己苦命的兄长啊……
奈归叶平复心情,看向海面,只见太阳从海平面上逐渐升起,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此役,太和得胜。
三天过去,奈归叶身穿白色服饰、头发用白色丝带扎着,独自站在海峡上。
他手捧奈往肖的骨灰,抬手便是一把骨灰随着风吹向大海。
“哥哥,父母的仇你报了,可你的仇,我却无能为力。”
“大河王任命我继承战卫第六席统领的职位,却又让我在葬完你后去收复鱼人。”
“我也知道,只有鱼人主战派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可我这心里,还是很难受啊……”
“哥哥,你在听吗?”
奈往肖,这位年轻的总指挥,用生命书写了对太和的忠诚与热爱,他的雕像被摆在大河六城的城门前,他的名字和事迹将被人民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