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对一堵雕满号哭人首的石墙。四周是无底的暗圈。如此沉寂,可他完全接听了身前的哭声。啜泣,低叹,呜咽,悲鸣,厉号;为爱人、至亲、尊长、近友,为自己。尖细又畏缩的哭叫挠上脑髓,卫眉索感通到那些人的苦痛。他没有丝毫怜悯,只是觉得焦躁,满腔厌恶。
他为双方叹息。
卫眉索察觉这墙在上升,急速地、不可遏制地直到无法目视其顶,墙面血痕斑驳,杂肢凌乱,瞧来像是一场屠戮的遗址。他看着,如要被强行撑开眼皮惊恐,逐渐瞅清了墙的材质,城垛,样貌;他看着,声声巨雷一样的撼动从胸膜炸开,暂时屏蔽住呼吸的节奏;他看着,终不可挽回地再度拾起那段鲜明记忆。而这一次,他甚至想要发笑,兜兜转转,尽头永远是同样的地方。他又回到了抚岩城。
如今似已是城破许久以后的光景。也好,他木然地想,不必再目睹一番那场噩梦。他找到了城门的位置,看过去,那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他寻觅的东西,没有那道怨恨而不甘,绝望到癫狂的身影。此刻,他回味着逝者的痛、冤、恨、悲,不再是纯粹的冷漠。他感到羞惭的同情,流下泪水,墙面人首应声哭和。
悲痛之上,过往更显悲痛。
他又感到祭台在背后升起,或说一切早已就绪,不过此刻方才发觉。月白宽袍下的卜师还那样谦卑,忠诚得好似在做一种沉默的侮辱。
“大人,不该再耽搁时辰了。”
他不是什么大人。卫眉索在心里反驳。
卜师年老但健旺,这是一具仍然强劲有力的身体。然而他好似记得,某一个梦境里,这老人已被烧死在祭台上。
卜师引领他上去,似乎又要进行繁琐深奥,并无意义的一系列占卜了。火在石柱上摇晃、跳跃,如嬉闹的顽劣小兽,欢腾着等待丑戏开幕。第一个是什么?他迎合着气氛,带点牵强的期待。
然而,在火里只有另一团火。卜师并未停留,径直走向空旷的中央。祭台上没有放置坚硬的石青木。他目送着,双脚如粘在地面上一般黏牢,内心浮起不详的阴云。
“祭品已至,礼毕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