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六(1 / 2)大恭残卷首页

雨下个没完。墙里填满潮意与霉气,豆腐般一戳即剥落大片外壳。

想来算是刚巧天亮。卫眉索站在门外。半侧破旧的空窗拦不住雨水,屋里屋外没有差别。

两个小童晃荡着跑来,脏兮兮的脸把本显黄污的嬉笑的牙也衬白了。就是不停下雨,也冲不干净那脸上乌黑的脏渍。

他们停到卫眉索名义上的院前,笑着,唱着:

大将军,好威名

不住宫殿住土房

打败仗来投降

大王不是谁都当

粗米饭,烂衣裳,听起来是响当当

其实和我们穷鬼一个样!

小童照旧唱完便跑,带着得意的取笑,好像怕卫眉索赶来追究。但卫眉索从没计较过,只是听后把那词意回味,默然苦笑。

今日照例去修洪堤,因午时可得一份免费的餐食。

滂沱大雨,人声鼎沸。一众精壮汉子,在羊肠谷外忙乱。一辆辆板车、马车运来大堆沙袋,叠放成座座小丘。抵洪的墙堤似已初见规模。

麻鞋草农,紧褂油商,白巾苍工,灰须药郎。人种繁纷,但不见有什么敞亮角色前来。

卫眉索随即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扛起一件沙袋,添过去,听见有人闲谈。

“怎么不见官老爷们来帮忙?”

回应的是句没好气的讥讽。

“要是会来帮忙干这体力活,那还能叫官老爷吗?”

卫眉索只专注着手上的事。

没有人指导,只盲目一直往上堆积,何时算足够,位置可否精准,不知道;在场的只知道洪水若漫过谷隘,先遭殃的是他们城北旧屋。倘若不管事,便和狂洪做场生死作赌的赛跑。直干到晌午时分,远天渐露出一抹影影绰绰的灰白,光照不再纯是浓稠阴暗的黑色。大家把这当做是一个好兆头。

雨势似有缓小,城里又来了一串队伍,多是携浆送饭的妇人。像是领头的男人招呼停工,笑嘻嘻喊:“都看准咯,可别吃错了人!”

大家哄笑着,欢喜着,各自寻了人上前热络,很快响起一片乱哄哄的咀嚼吞咽声,间杂猪进食一样的粗重的哼哧。

像卫眉索一样的人还在等。

然而,今天那顶黄锦红绣的轿子来的过晚。旁人吃完,送别家人,已开始下午工程。泥泞的路径上还没现出那条熟悉队伍。

有人抱怨起来:“送饭的咋搞的,叫老子饿着干活儿?”

稍年长的声音训斥:“人家不欠你的,送就吃,不送就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