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卢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小孩儿，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墨水泼到他身上……我刚刚手抖了。”

刘中文低着头默默陈述着自己的过错，光洁的额头上躺着两条平平的眉毛，眉毛下是两颗淡然的眼睛。

卢老师哑然看着他，他说完后默默地看着地板，李平斗还斜倾着身子捂着脸，一会儿看看卢老师，一会儿看看刘中文，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过多久，卢老师开口了：“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去，该干嘛干嘛，以后上课把自己的墨水准备好，明天我检查。”说罢，便面无表情地回到讲台上坐下。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才起身喊道：

“刘中文李平斗，你们两个出来。”

卢老师带着两个小孩走了。她走在最前面，板着脸，但仍没有什么表情，脚步显得有些快。刘中文走在最后面，低着头不断回避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双手不自觉地揉捏着衣摆。李平斗走在二人中间，前倾着身子发狠地摆着手臂，努力摆出很有气势的样子，想必是不愿丢了面子。

到办公室，进门，关门，卢老师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办公椅上，什么话也没说，也不看两个孩子，只是在桌子上的书堆里摆弄来摆弄去，之后又去接了一杯热水，再回来坐下，喝了一口后，将水杯放在桌子上，这才长舒一口气，将交叠的五指放在交叠的膝盖上，缓缓地把目光挪到早已站定的两个孩子身上。但依旧什么也不说。

“是……是他泼我的……我没错。”

李平斗在卢老师的凝视下开口了。卢老师把目光从李平斗脸上移到刘中文脸上，看着他站在一旁，眉头微微缩向眉心，但仍不表态，似在默认，于是又把目光挪了回来。

“我…我……开始就只是想问他借墨水，他一直不给我……所以才……”

李平斗还在努力为自己辩解，两颗眼球在眼眶里横冲直撞，不敢与卢老师的目光有半点接触。

“你的墨水呢？”

卢老师语气冰冷的问

“用……用完了。”

“挺巧啊，偏偏今天就用完了？”

“没、没办法，就是用完了，不然我就用我自己的，就不借他的了，然后、然后他一直不给我——”

“然后呢？”

“然后我就伸手去拿，他就和我抢……他使坏老师！他坏的很他抢着抢着他突然松手了，然后我就摔倒了，他故意的老师！他故——”

“你为什么要抢他墨水？”

“嗯？”

李平斗正要开始他义正言辞的申辩，却被卢老师的再次发问噎住了嗓子

“你，为什么，要，抢，他的，墨水？”

卢老师一字一顿的说着，身体缓缓前倾，手肘顺势抵在了双膝上。

“我…我没有抢……我没有墨水………他不给我……”

“他不给你，你就可以硬拿？”

“我……”

“墨水是谁的？”

李平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是谁的？！”

卢老师突然提高了音量，李平斗被惊得险些跳了起来。

“是、是、是他的。”

“你知道是他的！知道是他的人家不给你还硬要？！知道是他的你还硬上去抢？！你是土匪啊！！你这么能耐你怎么不去抢点大的啊！来！”

卢老师喊着，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装着几叠用皮筋扎好的零钱，

“抢嘛！这可比墨水好多了！来抢嘛！”

李平斗此刻脖子几乎要缩到身子里面去了，他脸红的和消防栓一样，嘴紧紧地抿着，两边嘴角像是挂了砖似的往下使劲弯。

“哼！”

卢老师用力将抽屉摔了回去，又冲李平斗喊道：

“你都这样几次了？前几次懒得管你觉得你是个小娃，今天算是看出来了，你真行昂李平斗，您真扎实1！我要是今天不在班上没准儿真让你蒙过去了呢，可惜嗷，可惜啊！还是让我看见了！你说说你这都跟谁学的一天？！好的没让你学下坏的到玩的这么熟了，啊？！才几岁就这样了，以后还得了啊？！！……”

责备一句又一句像利箭一般把李平斗从他扎到了脚，李平斗嘴抿了又抿，羞愤的红从耳后根蔓延到脖颈，眼睛眨巴眨巴着，泪水也终于顺势流了出来。

见他终于哭了，卢老师才住了嘴。她闭上眼长叹一口气，然后转向刘中文说道：

“真是你故意泼他的？”

要是几分钟之前，刘中文或许还会嘴硬一下，毕竟他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见了刚刚的阵仗后，刘中文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摇了摇头，但还是没有说话。

“唉~”

卢老师又叹了一口气，他拽着李平斗的衣摆，随意望了几眼后说道：“净是些墨点点，回去叫你妈洗洗就行，以后别整些有的没的了，能玩玩不能玩你两个离远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