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如黄豆大小的烛火微微摇曳着，它们能照亮的范围似乎越来越小了。

“神明…是真实存在的…”

老人沙哑的噪音有些刺耳，我感觉像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正从寒毛上刮过。

“最开始修行者使用的术法和符箓大多是通过向神明祈求而直接获得力量，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神明们…开始失落了。”

“先是一些尊位比较低的神明开始腐朽并且无差别攻击修行者，再后来连那些大神也开始变化，直面神明由无上荣光变成了危险至极的事。”

“直到数千年前，神明们开始远离人世，它们的地上神国也纷纷随之而去，如今我们能看到的，只是它们留在人世间最后的投影。”

“神明已经失落，但是它们代表的力量尚且留在人间，这些失控的力量自发地运行着，逐渐变得混乱无序，现代人称这个过程为熵增。”

“随着这些力量的无序运行，普通人想感受到天地灵气的难度越来越大，我们将其称为灵气沉寂，而现在灵气已经开始复苏，这也就意味着神明们已经在归来的路上了，但是…”

“谁也不知道归来的究竟会是什么。”

听着老人说的话，我感觉嘴里残余着的呕吐物在不断刺激着我的口腔，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嗡嗡”声在我的脑海里回荡，让我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现在还是那个问题，我不会再问第三次。”老人向我走近一步，藏在黑暗中的双眼紧盯着我的脸：“你愿意成为家族的修行者吗?”

成为修行者?获得凡人没有的力量?直面失落的神明?我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生性喜欢冒险的人，但是此时我却仿佛能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在疯狂怂勇着我去答应他。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老人忽然动了。

他走过我身边，径直来到祠堂门前，然后猛地将其拉开。

明亮的光和回旋的风一同裹挟着雪花刺进祠堂之中，将黑暗一扫而空的同时却带来了刺骨的寒冷。

老人站在祠堂门口，任由风雪拍打在自己身上，微微侧过脸对我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上我的脚步，不愿意的话，就选择一辈子都躲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躲在安全但是没有光的房间里。”

话音落下，老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狂乱的风雪里，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我坐在祠堂的地上，愣了好几秒，猛地站起身跟了上去。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风雪里了，祠堂的门在身后关上，四周都是一样的大雪纷飞，我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跟上了老人的脚印。

地上的雪并不算特别厚，尚且没不过脚背，老人的脚印也不算深，但幸好虽然天上下着雪，但都被大风卷起，并没有掩埋这些脚印。

我追着脚印一路向前，时而上坡，时而下坡，有时还有台阶，但是整体来看应该是在向着山上走。

我一路都没能追上老人，只看到脚印，没看到人影，最终在一片竹林前才追上了老人的脚步。

青翠而有韧性的竹子随着风摇摆着，尖尖的竹叶上结满了透明的冰晶，把竹子压得深深弯下腰，将不宽的山路拦得严严实实，仿佛是一个装满蛇的冰箱。

老人就背负着双手站在竹林前，仿佛专门在这里等我一样：“前面的路不好走，跟紧我才能走到地方。”

未等我回应，老人就立刻钻进了眼前的竹林里，我正累得气喘吁吁，刚停下来，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跟着老人继续向着深山里行进。

竹林里没有那么大的风雪，那些被压弯的竹子其实也并没有挡住整条山路，而是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可供人通过的拱门，只不过这些拱门以不同的角度堆叠在一起，我和老人要在竹林里不停地弯腰、转身、抬腿才能渐渐进入竹林深处。

老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身手仍旧很好，无论是多么扭曲的缝隙或是多么高的障碍，老人似乎都只用一步就能跨过，我手脚并用地在老人后面跟着，尽管老人的动作其实并不算快，我还是落后了他好几米远。

我离老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在我眼中很快就变成了一道竹影间的模糊影子。

我这一路实在是狼狈不堪，此时正想叫住老人休息一下，却见老人忽然回过身来，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嘴已经张开却一下子又不出声了，只是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我正想发问，然而心中却忽然警铃大作，鸡皮疙瘩沿着脊背爬上头顶，然后往全身扩散，我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嘶~嘶~”

细小的声音就从我耳边传来，我感觉头上忽然多了些许重量，像是有一条小蛇爬到了我的头上，此刻还贴在我耳边轻轻的嗅探着。

有一阵风吹过，细微的竹叶摩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身边青翠的竹影晃动着，似乎全都变成了一条条蠕动的蛇，此刻正在将我不断包围、绞杀。

正恍忽间，我忽然看出来了，有一条大蛇此时就在我的面前!

这条大蛇浑身长着指甲盖大小的青色细鳞，与青色的竹林几乎融为一体，蛇身的直径在三十厘米左右，脑袋比一颗猪头还要大上好几圈，此时正睁着一双比拳头还大的青色竖眼，直起前半截身子，就在我面前半米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躬着腰，弯着腿，半蹲在一根弯曲的竹子下面完全不敢动弹，没一会两腿就发起了抖。

而这大蛇在我面前也一动不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心想这祖宗倒底是要闹哪样?要杀要剐就动啊，这样吓人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