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簪在仪表盘角落稳稳地固定着,忽然折射的光惊醒了她因缺氧和熏烟稍钝的神经。
冀月,或者叫露莉娜,关于她的故事应该从一百年前说起。
1841年冀月的先祖冀辰明进士及第,两年后调任远赴广州一地担任知县。
赴任途中,他在辖区沿途所见皆满目疮痍,荒地遍布,瘦骨嶙峋衣衫不整的乞丐随处可见。
初入宦海,壮志满怀,他决心整治好这原本富饶的县城。
赴任不到一年,他励精图治,恢耕产,编流民,止盗寇,禁鸦片。
见闻洋人船坚炮利,他也开始借地理之便广泛接触外来科学文化,并与一英国传教士结识后,大受其撼。
政策初见成效时,一洋人商团忽来兴师问罪,并携他顶头上司签署的官方通凭,要求他恢复鸦片继续流入当地市场。
他一口回绝,态度之强硬,令洋人商团代表悻悻而归。
鸦片战争后,中央到地方各级官员无不畏惧洋人几分,且多与洋人勾结,对洋人的为非作歹也大多姑息纵容。
而后不多时,便收到了京城的一纸调令,远迁东北任职,但多年后仍卓有成就,成当地名族。
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京城陷落,东北割地,他觉意料之中但仍震惊不已,开始进一步研究外来文化与科技。
其长孙冀洺瀚受其家风影响,从小接受中西文化共同熏陶,壮年精于对俄贸易,成殷实家境,并结识了俄国许多权贵。
后因国内动荡不安,东北乱象四起,冀氏举家迁往俄国,定居莫斯科。
1898年在行商途中,冀洺瀚的商队路过西伯利亚的一个破败的城镇。
一个歇脚的雪夜,他在旅店门口机缘巧合的救济了一个生了严重疟疾不省人事的年轻人。
后来那年轻人醒来,询问了他的名字便走了,后来他才知道,他叫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
1923年6月16日一个黎明熹微的早晨,莫斯科中心医院的的一声啼哭,冀洺瀚有了他第一个孙女,冀月。
冀月的父亲冀起华受其父冀洺瀚以及家风遗训的影响,从小便对新兴科学技术很感兴趣。
得益家庭背景和父亲的开明,且对新兴的航空学科情有独钟,16岁便考入了莫斯科大学自然科学系,并在后来参与了莫斯科航空大学的建校立系,其女也不负众望的在1940年考入该校,却在次年不顾全家反对参与了战斗机飞行员的选拔。
冀月微微活动了一下紧握操纵杆僵硬的手,机头被烧的满目疮痍,发动机在火中肆意地咆哮着。
火势越发猛烈,不时有被烧成碎渣的蒙皮材料掠过挡风玻璃向后飞去,就算是阻燃材料也快撑不住了。
高度三千米,她还在向上爬升着,机头的燃烟拖曳出一条长长的尾迹,在千米之上的高空中尤其显眼。
她仰着机头朝向天空,机头燃烧的熏烟使前挡风玻璃上积累的黑灰越发浓厚,直到完全失去视野。
她透过侧窗,看到远处天边浮现一众飞机的影子。
越发靠近,她终于认出,是友军的对地攻击机编队,他们因无线电设备的失灵而迷航在战场,找寻不到目标。
此时对地攻击机编队也认出了她的战机,不禁惊讶战损如此居然还能飞行。
忽然发动机传来一声爆鸣,稀稀拉拉的停止了运行,是飞机的油彻底漏完了,得益于阻燃材料,火势也逐渐熄灭。
她将飞机航向放平,整理了一下面罩,箍紧了防风目镜,裹严了飞行服的衣领盖住脖子,把帽檐用力向下拉了拉。
把稳放开操纵杆,她左手掏出手枪,右手握拳横在脖子前,一枪开出,顷刻击碎了前挡风玻璃,疾风立刻裹挟着连着块的玻璃渣袭来。
一阵平衡紊乱,而后她下意识把稳了飞机操纵杆,一阵头晕目眩,她在强风中用力的呼吸着,氧气面罩虽然简陋但还算管用。
她很快清醒过来,调转机头朝着一块正在交火的阵地飞去,她很快锁定了目标。
两台城区巷口前的两台虎式坦克,方才他们耀眼的炮口火光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方棱方正的车体也十分有辨识度。
她转向俯冲而下,后方的友军机群也紧随其后。
猛烈的风还是钻进她的衣领,令她几乎冷到发颤。
一次完美的投弹,两颗航弹精准命中目标,但飞机的方向舵似乎在敌人地面疯狂的对空射击中被打坏了。
方向舵失效,她只能任由飞机低空掠过无数溃散德军的头顶,向着远处坠落而去。
好在飞的比较平稳,她打开机舱,探出头四处侦察,发现苏军正在全线进攻,远方另外两片阵地也是。
向后张望,她发现天空中飞来更多的友军战机,显然反攻开始了。
但她还是飞得太远了,离她预计的落点最近的友军,只有一辆向她方向疾驰而去的坦克,她不禁诧异这辆坦克的孤军深入。
看着那坦克的横冲直撞,逐渐脱离身边步兵的掩护,浑然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显然是奔着什么去的。
没等她多想,飞机迎头撞断了一竖高耸的桦树树冠,而后着地滑行,撞开了一层篱笆,冲过打谷场,一头扎进了一座谷仓。
战线后方附近慌乱撤退的德军注意到了她,一股兵力向她所在的谷仓聚拢着。
长卿从方才的爆炸冲击中缓过神来,命令驾驶员追上那架坠毁的飞机。
驾驶员毫不迟疑,一脚油门轰下,柴油发动机立刻发出澎湃的轰鸣,急速掠过那两台虎式坦克残骸间的黑烟。
步步撤退的德军惊骇地发现一辆苏军坦克跑的比他们还快,在撞翻了一辆辆装甲运兵车后仍没有减速的的意思。
长卿操纵着坦克的同轴机枪肆意的扫射着溃退的德军,不时渐入佳境的操纵主炮击毁慌不择路的德军坦克。
驾驶员热血上涌,碾碎撞飞沿途的一切,不时狂笑起来,大呼过瘾!
一个不高的坡后就是那谷仓了,长卿的坦克几乎是从坡上飞跃而过,顺势碾碎了几个倒霉的德军士兵。
而后一个摆尾漂移,侧着滑行几米,借助惯性将35吨重车体送入高墙,横亘在谷仓和一小队德军之间。
严阵以待的长卿立刻一发高爆榴弹杀出,顷刻让那一队没来得及散开的德军化为一片腾起的褐尘。
长卿不禁震惊于驾驶员的驾驶技术,驾驶员则不禁惊呼他炮术的进步神速。
夸口未闭,德军步兵投来一颗手榴弹砸到炮塔滚落一旁,长卿只得立刻操起同轴机枪清理着眼前幸存的德军。
一辆看似像坦克但臃肿异常的装甲车从他面慌不择路的驶过,其中的炮塔上伸出的粗长天线几乎要碰到沿路的房檐。
长卿随即一炮将之击毁,而后沉默良久的无线电居然响了,这是德军新型的定向无线电干扰车。
无线电里传出陈志明的声音,惊喜片刻,志明骂问着长卿跑那么快干什么,并问他现在在何处。
得知德军正在如潮水般溃退,长卿松了一口气,向陈志明告知了位置。
忽然驾驶员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敌坦克!前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