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我吧!福伯您早些去休息吧!”
少年从福伯手中接过热水,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
“父亲!”
一声轻唤,无人应答。
一中年男子借着灯火,偷偷瞥了一眼少年,便继续埋头处理起了手上公事。
少年见此情形不由地苦笑了起来。
“父亲,还没歇息啊!”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直接动手脱起了男子的鞋袜,男子也只是默默地配合着。
看着如此孝顺的儿子,男子悠悠开口。
“你不留在家中好好读书,准备来年的乡试,随为父跑到这虫瘴之地,若是路上出个什么意外,你让我向你亡故的娘如何交代?”
“也幸好此次我随父亲一道离开了京师,如今京师情况不明,谁也不知道那大顺军打到了何处。
何况这都什么时候了,怎得还要我去读书?如今读书能救得了我大明?”
少年面露苦色,内心则是肺腑不已。
“留在京师备考?我看是被李自成架在火上烤吧!”
“你……”
中年男子经历的多了,面对儿子的发问,也只能搬出家法家训来。
“读书终究是好的,何况我张家自你……”
男子话刚说到一半,少年便开始自顾自地接话道。
“自我高祖张居正起,我张家便以修身,治国,平天下为己任,我张全兴更应不负高祖名望,好好读书,将来入朝为官,以报圣恩!”
“你这孩子!”
中年男子名为张同敝,乃是明朝第一首辅张居正的曾孙,此时官居中书舍人,奉崇祯皇帝旨意,慰问诸王,调兵云南。
父子二人良久无言,一场辩论,由张全兴率先出声发起。
“父亲,我张家……被朱家的皇帝这般对待,父亲难道真就毫无怨言吗?”
张全兴的问题,终是打破了这片刻的温馨。
“住口!”
张同敝闻言顿时面红耳赤,他不知这个往日文弱的儿子,今夜为何胆敢提起此事,这是他张家的苦难,更是整个明帝国的丑闻。
“父亲这些时日里,奉旨慰问诸王,想必也与全兴一道,看到了我大明朝底层百姓的生活,还有那些王爷们的生活!”
张全兴话到此处,便不再多言了。
“即食君禄,当报君恩!”
张同敝沉声道。
“我等食的是百姓之饭!”
书中之言,多为道貌岸然之语,张同敝纵使学富五车,终是辩不过百姓苦难之实。
张同敝瞳孔微颤,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养育了十六的儿子,这一刻,他不知是喜还是忧。
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
“这些话,出了这个门,便不要多言了,天下终究还是朱家的天下!”
这场父子间三言两语的辩论,以张全兴的胜利而告终。
“全兴心中明白!”
张全兴擦去父亲脚上的水渍,搀扶着对方起身向卧房走去。
屋外明月当空。
“父亲,我想为我大明的百姓做些事情,您会支持我,对吧!”
“只要有利于我大明百姓,便放手去做,如此也不枉为我张家后人!”
张同敝心中对儿子能说出这些话很是骄傲。
“如今我大明朝,已是到了危机存亡之秋,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啊!”
望着屋外明月,张同敝不由感慨起了时局之危,他作为大明朝的官员,也并不看好如今的局势。
“日月山河依在,何人敢换这日月?”
张全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张同敝侧目相看。
“何人敢换……”
张同敝口中喃喃,最后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早些休息吧!”
张同敝轻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心中默默认可了他的这个孩子。
张全兴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也是长长地吐出了口气。
“幸好不是个迂腐之人!”
今日前来与他父亲谈论这些,便是张全兴对他父亲的试探,如今他所能够利用的,也只有张氏后人,以及父亲“中书舍人”这个身份,若是连他的父亲都不认可自己,那他在这大明朝做的任何事都会没了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