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顾之风苦笑,听到来自灵魂深处轻蔑地嘲笑。
他强迫自己离开蔡冰莹的房间,可是脑海里总挥不去那温软芬芳的身体。
他在走廊里点支烟,听到楼下传来男女游客肆无忌惮的嬉闹声。他从未想过自己要做柳下惠,却始终无法突破内心的界限。那条界限使他成为自己,也使他陷入无比的孤寂。
不过,栗莉娜的形象如鬼魅般出现在脑海。他不禁打个寒战。
回到房间,他望着熟睡的安琪,给孩子盖好踢开的被子。他进入盥洗室拧开花洒冲澡,感到心里流淌出黑色的眼泪。他凝视镜子里的自己,似乎面对一个陌生人。那个陌生的自己,目光如刀划过他的皮肤。他用毛巾擦去身上的水珠,像个初生的婴儿般离开浴室。
夜里,他梦见自己变成大江健三郎《个人的体验》里,那个想去非洲的“鸟”,安琪则变成那个脑残疾的婴儿。惊醒,他穿着睡衣走出房间抽烟。日本人深深记住原子弹爆炸,带给他们的沉重创痛,却不愿记住他们给中华民族留下的惨痛伤害……
他在俄罗斯旅行时,曾问当地的朋友是否痛恨德国人。那位朋友无所谓地说,“德国人,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为什么要痛恨被我们打败的民族呢。”
胜利者永远显得大度而健忘,受害者才会铭记深仇大恨,用以支撑他们在苦难中奋进。
失眠,这是他初次体验的难熬滋味。他回房间,躺在床上听孩子均匀的呼吸。
两年前,他征得肖正阳同意,带孩子开始有计划的旅行。他给孩子办好身份证、护照和港澳通行证,想让孩子成为比他们更优秀的人。两年后,他躺在丰宁坝上的酒店,聆听孩子的呼吸,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他不知自己将去向哪里,该将孩子带向何方。
此次出行,他被吉卜赛女巫的命运之说牵引,走进无法穿越的迷茫……
为何从雅加达回来,他的情感变得如此脆弱,他的欲望几乎不受控制?他感觉时间模糊内心的界限,使他变得浑浊而没有棱角。他努力驱除脑海的杂念,不知何时沉入梦乡。
他梦到自己跟随列御寇御风而行。在一片竹林,隐现几间茅屋草舍。低矮的木篱笆上攀附牵牛花,院内种满芳香的菊花。林中潺潺溪水边,庄周、屈原、宋玉、曹植、阮籍、嵇康、陶潜、李白、王维、苏轼等人曲水流觞,吟诗作对。列子乘风而来,收了风,加入畅饮的名士。顾之风难以驾驭风,一个筋斗从空中直坠下来。他睁开眼,感觉头痛欲裂。
安琪已经洗脸刷牙,穿戴整齐抱着花篮车静静望着他。他坐起来,微笑问:“安琪什么时候起来的?”“安琪起来很久了。老师,你是不是很累呀?”安琪关切地问。
“还好,老师有的是精神。”他到盥洗室洗漱,思考往后的行程。
他带孩子在餐厅吃早餐,没有遇见蔡冰莹。回房间收拾东西,到前台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