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姬尚一顿,回过头来。
“还有什么话说?”
“陆笙不知何所谓祸?”陆笙坦然道。
“我身是祸,名利是祸,爱欲是祸,因果是祸。你年纪虽小,却不是痴傻之人,可惜天道无情,自去了结吧。”
说完,姬尚大步迈开,不再回头。
那领头的道士,迎了姬尚,一簇人翩然上山去了。
陆笙呆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
“难道侯府有难,小侯爷先知先觉,出言提醒我?”他自语道。
说罢叹了一口气,不再迟疑,将两匹马并在一起,翻上马背,两手各拉一条缰绳,徐徐向上京城走去。
回去的路花费了陆笙近两个时辰。他没有禀报小侯爷的事,还了马,收拾了一些东西,匆匆忙忙回了家里。
他家就在隔街的庙巷,不费多少脚程。
不一会儿,陆笙到家,刚进院门,就听到陆元放在屋里哑着嗓子唤到:“可是小瓶?给伯伯倒点水来。”
“小瓶又不在。”陆笙摇了摇头,而后昂首说道:“爹,是我。”
“笙儿,你怎么回来了?”屋里传来陆元放惊奇的声音。
陆笙在灶头上倒了一碗水,端进屋里。
打眼看到陆元放正拧着身子,挣扎着起身。他嘴唇干裂,瘦得皮包骨头,整个人完全脱了相。
陆元放是紫衣侯府的一名家丁,打小被卖到侯府。他为人老实,做起事来兢兢业业,但不喜欢招惹是非,口风很紧,很难说是不想惹事还是怕事。
前几年他得了症瘕,卧床两三个年头了。
陆笙走到近前,把手中的碗放在木柜上,小心翼翼地把陆元放扶了起来,用枕头垫着墙面,好让他靠起来舒服一点,毕竟陆元放的身子骨已经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喝吧,不烫。”
陆笙一手托着陆元放的脑袋,将碗放到他唇边,陆元放咕咚咕咚喝了半碗,这才喘了口气,摆了摆手,表示他喝不下了。
“笙儿,怎么没跟着小侯爷?”陆元放哑着嗓子,挤出一丝笑容。
“我告了半天假,小侯爷赐了药,我给你送回来。”
陆笙年纪虽小,做起事来却胆大心细,因此颇得小侯爷的赏识,跟着小侯爷在侯府里的学堂念过几年书。虽然只是发蒙阶段,但字已经识趣全了。他的心性一部分随了陆元放,勤勤恳恳,绝少抱怨。另一部分则跟了自己的娘亲,机灵聪慧,却不显山露水。
陆笙服侍陆元放躺好,屋子里四下看了看。
这会儿时交未牌,屋外日头正辣,屋里面却暗沉沉的。
陆笙心里感慨,这个家眼见败落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陆元放生病的这几年,家里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给变卖了。屋子里除了一个木柜,一张木桌,几把木凳,一盏青铜烛台,别的什么都没剩下。
他有些伤感,父亲本是个年富力强的中年汉子,没想到一场病下来,居然就这么垮了下来。不过他没有在陆元放面前表现出一点悲观情绪,那不是他的性格,也不是他的家风。
“小瓶呢?”陆笙问道。
“来过,刚才他娘喊她,家去了,一会儿再来。”陆元放闭着眼睛,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小瓶姓金,名叫金瓶,和陆笙同年生的,也八岁了,平时都在家里帮她娘做些针黹活计。小姑娘很木讷,不过心性很好,陆家人便告了她娘让平时到这边照应陆元放。
见着陆元放又睡下,陆笙走到院子里。
一棵大柳树下面的石桌上,放着他带回来的药。他没去管药,那另有一小包东西,是小侯爷私下给他的新茶。这本是老爷太太们吃的,难得得了一钱,所以特地拿回来孝敬陆元放。
他拿着那一小包茶叶,正准备去灶头烧热水,抬眼间看见大门外一抹清丽的身影走在坊道上。那人低着头只顾赶路,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正往他家里来。
“娘亲。”陆笙一喜,喊了一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