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卢妤晓犹豫了三天，主动向倒吊人发去了消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大抵是实在没有法子病急乱投医，也可能是女主播神奇的蜕变证明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迹。

倒吊人开门见山，约在了第二天见面，说是会带去卢妤晓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卢妤晓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市中心一家高级的茶馆，在侍者的带领下进入名为“山海居”的包厢，圆桌上摆放着燃有热炭的茶炉，茶炉后面坐着一个身穿粉色中山装的年轻男人。

卢妤晓进门时吓了一跳，隔着炉嘴里冒出的氤氲水汽，她乍一看似乎有一条龙盘踞在男人身上，走近了才瞧清是中山装上绣着一条逼真的赤龙。

可她第一眼就确定这是自己要找的人，男人带给她的神秘感就如同那个“倒吊人”的名字。在塔罗牌里，倒吊人是亦正亦邪，令人恐惧却又愿意自我牺牲的角色。

“吾猜到你会找吾。”男人开口，他的声音并不如想象中符合他装扮的温润，反倒有点少年鲜衣怒马的稚气未脱。

卢妤晓没有说话，她犹豫了片刻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刚坐下便被茶炉旁的木盒吸引。

她这才意识到包厢里有比茶气更香甜的气味，而气味的源头就是那个木盒。

男人笑了笑，一把掀开盒盖，香味顿时更加浓郁，卢妤晓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全身的毛孔都紧随着舒张。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男人将手指伸进盒里，“姑娘是否也曾对妆镜自语，恨不能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卢妤晓断然摇头，“不，我没有。”

她话是这么说，也自觉问心无愧，可身体不由得坐直，脖颈微伸，想去看盒子里的东西。

男人的指尖捻出一截四方的长茎绿叶，形状像是兰草，碧绿葱茵，散发出奇异的香味。

“《山海经·中山经》有载：有草焉，其状如葌(jiān)，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gǎo)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男人浅浅一笑，“这就是荀草。”

卢妤晓微微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男人手指一松，荀草“啪嗒”一声落回盒子里。

“吾没猜错的话，姑娘是为此物而来吧？”男人将木盒盖好，“只可惜世间万物并无不劳而获的道理，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卢。”卢妤晓压住内心的激动和不安，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男人放在盒盖上的手忽然握紧，眼神锐利紧盯着卢妤晓看了许久，才轻声道，“哦，好姓氏。”

卢姓在历史上没出过什么名人，卢妤晓不晓得这“好”字从何而来，她低下头，道，“您……”

“可称吾……”男人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忽然顿住，改口道，“吾姓钱。”

卢妤晓放在桌子底下的双手死死攥紧衣摆，“钱先生，这荀草……要……要多少钱……”

男人将木盒推过来，“姑娘喜欢，拿回去便是。”

卢妤晓不解，分明刚才还听男人说不能不劳而获，怎么一转眼就要把荀草送给自己？

莫不是这盒子里的东西压根就不是什么仙草，反而是一个陷阱？

想到这里卢妤晓起身就要离开，可还没来得及打开包厢的门，却听男人悠悠道，“下个月就要带你的郎婿回医馆复查吧？以你荷包里的银两，只怕连复查的费用都不够。”

卢妤晓转过身，“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是谁？”

“看到你的眼睛，吾即可知晓你的一切。”男人举起茶杯轻酌，“至于吾是谁，吾是来帮你的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姓卢。”男人将杯子里的残茶倒在茶盘里，“而她也姓卢。”

他的后半句话说的很轻，像是在缅怀某个人，总之绝不是说与卢妤晓听的，更像是自言自语。

可卢妤晓还是听到了，她今天背了一个地摊买的女士单肩包，此刻死死抓住包带，在走与留之间不断挣扎。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并非坏人。他应该是另有所图才提出了线下见面，可听到“姓卢”后所有的预谋和算计都被紧急撤回，剩下的只有真诚。

他是把自己当成另一个姓卢的人吗？那个人是男是女？为何会让他心甘情愿把荀草送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