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少女问话,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上前将少女扔下的玉符放在桌上。
吕慧目光一凝,杨二哥还是和他记忆中一样倔强,宁死不受他人恩惠。
“还请大人有话直说。”杨术语气平淡,心中波澜分毫不显。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杨术重伤的臂膀,干涩的说道:“师尊说你剑术小成,修为不高却练出三分剑意。明日是宗门内讲习的日子,他老人家想请你去山上为师兄弟们演练一番,他将亲自讲解凡剑与仙剑之间的精髓。”
像是怕他不答应似的,少女连忙解释:“我可没有那么大面子能说动师尊,确实是师尊要我来请你,诺,这是师尊亲手所写的法旨。”
吕慧掏出一张薄薄的信笺,恭敬的放在桌上。
“谨遵仙师法旨。”杨术恭敬接过法旨。
“可你的手怎么办?”少女追问。
“禀大人,无妨。”
“一张符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固执?”
杨术没有理睬追问的少女,沉默依旧,足足三千灵石的生肌符对他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他左臂的伤势也决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无所挂碍。
他更清楚,这笔钱即使对吕慧这种惊才绝艳的正式弟子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绝不可能像少女说的那么简单。
“二哥,我只想告诉你,我现在过的很好,你不用再担心我了,”少女缓步上前轻声说道:“九妹现在很厉害的,能保护二哥你了,让我帮你把手治好,好吗?”
“你也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少女眼中隐现泪光。
杨术面无表情离开厉刑司,一路上心如死灰。九妹吕慧的关心让他很开心,也不觉得接受她的的帮助有会损害他的自尊。
只是没有必要,治好手臂又能如何?自己的未来显而易见和其他的司丁不会有什么区别。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伤病缠绵病榻,或者死在某一次厮杀中。
他站在废墟之上,回首望去,常年寒雾笼罩下的大地,到处是垃圾和不知名的骨头碎片,远方层层叠的窝棚蔓延向视野的尽头,这就是他长大的地方。
回想当初,他的童年便是在这附近的垃圾堆度中过。他和几个孤儿相依为命,每天在废墟中翻找任何能吃的东西,如今除了他和吕慧,其他的孩子都已不在人世,只留下旁边几座矮小的坟茔。
他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怀中这本修行功法,丁十九区内的修士会定期教这些领到功法的孩子们识字,顺便发一些食物和水,让他们远离那些繁重的劳作。
坟墓中的孩子没有一个人是冻饿而死,整个丁十九区的衣服、食物,完全来自于当地一条贫瘠的精金矿脉,赤贫的居民日复一日在暗无天日的矿井中挣扎求活。
虽然负责看管矿场的修士对这些孩子多有照顾,总是分配给他们最轻松的工作,几个孩子依旧在长期的劳作中得了各种各样的疾病,一个个长眠于地底。
他们其实都是累死的,杨术时常这样想。
每次见到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他都会想起这废墟中,曾经有一张张憔悴消瘦的小脸儿围着明亮的篝火,开心得向他诉说着今天的收获。如今这些笑脸的主人都被他埋葬于这废墟周围,早已化作枯骨一堆。
愧疚化作海浪将他淹没,化作无形飞刀将他千刀万剐。
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大家。
小时候还没这功法,大家的日子苦,相互扶持还是能勉强过得下去。自从我用九妹换了这身剑法神通,你们反而都离我而去。
看向自己扭曲的左臂,杨术苦笑。剑术修为如今损失大半,实力最多只有之前三成,这还是他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厉刑司司丁本就是拿命去拼的工作,也许下一次任务就是自己的死期。
你们放心吧,九妹现在比我厉害得多,再也不需要我保护了。
愿你们下辈子能托生到那个梦中的国度。那里没有饥饿,没有病痛,即使是我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儿也有国家抚养你们长大,不用再背着麻袋穿梭于黝黑的矿井,不用再为了一块饼就和别人刀剑相向。
我已是废人,不敢再受九妹恩惠,泉霄宗授业之恩我只有拿命来报,我很快就能来陪你们了。
他的心情愈发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