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开始，只是第一天。

早上王伟竟然疼得起不来床。同事们都去吃早饭了，留下他一人在宿舍里。这里的人们，最重要的事情好像就是吃饭。干活受苦、受累、受气不用争不用抢。吃饭就不一样了，尽管象征性的有饭票，但这样干重体力活的人，饭量都大。吃完一碗都会续上下一碗。你去晚了就没了。

因为天气太热，工作的时间安排是：上午上班时间早上6点开始，10点结束，吃午饭，休息到下午3点上下午班，到晚上6点下班。

但有一个例外，就是王伟的这项工作，时间持续最长。其他人加工出来的新砖他要及时从车间里转出去，不能积累太多，需要留出作业空间。因此，他们工作的时间王伟得一起配合。

其他人中午11点到下午3休息，他还需要给晾晒的新砖浇水，这是为了保证水泥能充分硬化，达到要求的硬度值。还要对已经成品的砖进行入库，在库房里需要把砖一摞一摞码整齐，每摞的高度与人头顶齐。

其他人下班了，他还要把车间存放的新砖运出去放到晾晒场。有时候晚上还要出库，装车。

王伟今天5点半就准备起床，但发现自己全身疼痛，强忍着疼痛把身子侧起来，腿脚已经麻木了。昨晚上睡觉，他没有脱下被汗津湿的衣服就躺下了。宿舍里房顶上挂着一个塑料小风扇，无精打采的转动，几乎没有风。一晚上睡觉全身是汗，整个宿舍里也充满汗味，几乎让人窒息。

看着时间快到6点了，他心里想：我不能不起来呀！他提醒自己，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得走下去，他咬住牙关，鼓足全身力气，终于坐了起来。昨天没有疼痛感觉的大腿，小腿肌肉拉伤般的痛。他尝试着努力让自己站起来，激烈的疼痛再一次摧毁他的意志。

王伟神情恍惚，自言自语：“小芳，我是个孬种。我是个废物。我考不上大学，难道打工也不行吗？他对自己太失望了。我要这样坠落吗？”

心里另一个声音回荡“不要放弃，如果真没有别的路可选，那么你就要坚定的相信考大学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我没有脸面再去复读了，大家给了我机会，我辜负了他们。我不考了，不考了，我就打工吧。”

“那你也先站起来吧，可以躺着读书，不能躺着打工，种地吧。”

已经是早上6点半了，车间里机器开始轰鸣。工人们总是粗里粗气的一边干活一边相互斗嘴，谩骂。

一阵高音喇叭一样的叫骂声从很远就传了过来：“运转的，狗日的人哩？”

有人回答：“早上没看见起来，估计扛不住了。”

“那不行，不能耽误大家挣钱呀！”。

副厂长刘林海快步向宿舍跑去。他一脚踢开宿舍的木门，还没适应里面的光线，就大声吼叫道：“你他妈坐月子哩，砖都没地方放了，你还睡懒觉。”

“对不起。我，我马上过去”王伟故作镇静的说道。

他知道自己第一天就这样，肯定是耽误大家的事情。他这个工作原来是有一个人的，听说家里有急事，请假了。这也是王伟能这么顺利找到这个工作的一个原因。现在他要是不上班，那么就得停工，或者找去给上面领导请示要人。如果这样那么大志哥就会因此受的领导的说辞，这一点王伟是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的。

秃顶、肥头、耳大，个子小的刘林海，继续吼道：“克里马擦（方言快点的意思），一分钟到位，要不然滚蛋。三条腿的毛驴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

这个副厂长是出了名的坏脾气，骂人一套一套的，不重样。据说本来可以调到县城建局，就是这脾气大、性子太直，说了不适宜的话，领导们就没有人敢提拔他了。

刘林海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王伟的身体状态，骂骂咧咧的摔门而去。

是呀！在这里就是干活。你不是学生，这也不是家里。他回想自己从小到大，以上学之名，养成好逸恶劳，满身的书生气。初中的时候他长的又瘦又小，干不动活，父母也就没要求他干重活。到了高中阶段，他回家总喜欢躲在屋里看书，一放学回家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