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的灯火依旧通明,从景泰十六年皇帝搬进永寿宫开始,这儿的灯已经燃了十九年了。此刻景泰皇帝正坐在醮坛上按着陶仙长教的法子吐息,刚服的丹药让景泰皇帝面色红润,身体有飘飘之感。坛下跪着的那个两位辅臣瞅着皇帝龙精虎猛的样子,心里也感叹着皇上您老人家到底啥时候能成大罗金仙啊,要是有一天您扑楞楞长出翅膀飞上天,我们也好再选一个啊。
景泰皇帝打完坐,终于睁开了眼,转过身子站了起来。看着两位辅臣,说道:“王贞,给两位阁老递个座。咱们这些人年纪都大了,站不住了。”刚说完,文,言二个老滑头连忙谢恩。
“皇上,山东捷报到了,八百里急递到的京城,陈旺等被桂元辉三战三败,已经乞降了。”王贞从文岫手里接过军报,呈给了景泰皇帝。
“桂元辉这个山东巡抚当的还是称职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是朝廷没银子才拖了半年。王贞,拿一颗朕刚炼好的玉清丹,给桂元辉送过去,告诉他:国事惟卿矣。”景泰皇帝高兴了,终于有人把屁股给擦了。
山东之乱起于矿税监,矿上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有经验的师傅都明白不能再下了,可从宫里四司八局十二监派来税监们不依不饶,强行逼着下矿,结果就是一口气埋了一两百人!税监们眼见出了这泼天大事,联合当地方官,竟想将这天大的事捂下。将闹着要讨公道的矿工及其家属打死打伤数十人,并扬言刁民如若再敢作乱,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收押候斩!百姓们眼见投告无门,由工头陈旺等人居中联合,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当夜冲入府衙,斩了知县,随后抓住了矿监。将这几名罪魁祸首押在刑台之上,口念《太祖制诰》,将其剥皮炸骨,震动天下,波及山东全境。
各地各行税监们由司礼监派出,为了抢这份油水,二十四衙门的太监们个个是八仙过海,送礼的送礼,认爹的认爹。其中尤以矿税太监的油水最为丰厚。太监也是人,也想往上爬,只要能给皇爷带银子回去,就有一条通天路。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杨卯杨公公,任税监的时候,至少给皇爷拿了三十万两回去。随后就是直入司礼监,从提督,随堂太监,到今天,杨公公已经是人人都得叫一声的二祖宗了。摆好的例子就在跟前啊,哪个不想往上走走。
山东的乱子一出,私下叫好的人不在少数,平时税监仗着景泰皇帝宠爱,在地方上无法无天,乱政害民。这次可算栽了个大跟头。最窝火的还是司礼监,人是他们派出去的,这次银子没收上来,还丢了宫里脸面,丢了皇爷的脸面。万死难赎其咎。司礼监里因为这事被打死的少说也有十来个太监。而尴尬的皇帝一言不发,他想的是赶紧把这屁股擦了,一毛不拔的他连自己的内帑都用了,真是出了血本了。桂元辉这个山东巡抚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而且是招降,没过多杀戮,算是保住了皇帝的名声了。明年那可就是景泰皇帝的五十圣寿了,这位皇帝那时时刻刻都得是圣明天子啊!
“皇上,流民招安之后如何安置。还请圣裁。”文岫问道。
“呵,”景泰皇帝淡淡一笑,悠悠说道:“怎么安置。你们肚子里早有计较了,怎么?拿到这里来考教朕么?”
“臣等不敢”
“都一起搭伙过日子二十多年了,别老是请圣裁了,干脆说吧”
“遵旨”。
文岫一句话的机会也没给旁边的老搭档,说道:“上个月王浔来信说正要备军,不如从这伙流民中,择其精壮,充入西北边军,抵御二马。至于贼首陈旺等人,虽有犯纪,却仍自称是陛下的子民,是大魏的百姓。今受招安,不如给他个参将,就让他带着这伙人去王浔那。也是为陛下尽忠了。”多年斗争的言阁老一听,果然,上次这老东西没憋好屁,试探我呢。看来是知道皇帝不会杀陈旺,这是想杀人不见血了。自己应该给王浔去一封信了,就是不知道到底这个王浔会卖谁的面子,能不能保住这个陈旺了,这小子手里可握着一件事呢。
言诘看着文老头不给自己插话的机会,也不恼,等到皇帝把山东的事情敲定了才慢悠悠的出来说道:“皇上,臣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