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许充满戒备地盯着来人。
“别怕。”
他戴着黑色的口罩,说的话听起来有点闷,阳光的嗓音之下是少年人特有的活力。只能隐约透过浓密乌黑的微卷头发看到一双清澈如水的明亮眼眸。他的眼神坚毅而沉着,和他对视的刹那,安和许感觉通体的血液凝固,呼吸也滞塞了。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下来。
“跟我走吧。”
他利落地解开粗糙的绳索,握着安和许的小臂将她扶起来,松开手想走,又问道:“你还有力气走路吗?”
安和许轻轻地点头。
“那走吧。”
他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确认安和许有没有跟上。
安和许被绑得太久,绳子又太紧导致她四肢供血不足,有些无力,但良好的家教告诉她与陌生男子亲密接触的行为万万不可。她强撑着驱动双腿跟在后面。
他们走的是大门,出来之后安和许才看清自己被关在一家废弃工厂中。她猜或许是绑匪需要做到万无一失,所以出入都只通过后门。但一路上都没有人的身影……
一台红如烈火的摩托车停在路边,明媚张扬放肆。
他走过去,摘下口罩,戴上头盔,单腿跨过车,动作潇洒利落。他转过身冲安和许扬头,示意她上车。
“送你回家。”
安和许在原地踌躇不前,思虑再三,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坐了上去。他说送她回家,这句话她前不久才对自己最信任的人说过,等他来接她回家。这就是她相信他的理由,他们曾说出了相似的话。虽然很草率鲁莽,但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车座对她来说有点高,跨过去之后她还用手扶着坐垫略微调整了一下,这才坐好,双脚悬空着没有安全感,她逐个找好支点,这才安下心。
他并不催促,只看向前方路旁的一株野草,静静等待着安和许做选择。
说是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荒郊野岭的,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靠自己走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不上他的车,只能等那些绑匪发现后找过来把她再绑回去,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毒打。
安和许别无他法。
他知道。
“走了。”
安和许正疑惑呢,走就走呗,和她说什么说。下一刻机车启动的惯性就令她恍然大悟,她条件反射地搂住他的腰,单薄的衣料遮不住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她甚至能感觉到前面的男生也不单单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漫不经心、从容不迫,从他倏然紧绷起来的肌肉中。
缓过来后,她缓缓放开自己交相紧握的双手,一只手握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往后摸索,想找个支点,以便拉开一些他们肢体的距离。
靠太近了啊喂。她腹诽。
机车又猝不及防地提速,吓得安和许缩回了在后面悬着的手。重心不稳的话,摔下去就死了。她顾不得男女之防,死死拽着他的衣服边边,唯一坚持的就是努力保持自己的胸脯和他后背的空隙。哪怕就一条缝,那也比贴着强。
在无尽的田野上放眼望去是辽阔的绿茵,夕阳在远处,悄无声息洒下微光,给万籁镀上一层金,显得宁静祥和。
如果他是我喜欢的人的话,那此时此刻或许不是那么糟。
许灼灼为这个荒谬的想法一惊,甩了甩脑袋,将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脑袋中肃清。
萍水相逢,有缘无份罢了。她坚定不移地认为。
夜幕低垂,好不容易驶入了都市,她却因为无法观赏天边的晚星而遗憾,高楼林立,五光十色的灯光璀璨夺目,将繁星的光辉覆盖殆尽。晚风微凉,仓促扫过肌肤,把她的惊悸尽数抚平,她一点点平静下来,还可以闻到似有似无的眼前少年身上的檀木香。那味道有能够让人安心的魔力,和他的眼睛一样。
“那个……”他突然出声。
安和许默默抬头,死死盯着他的头盔看,一副要把黑头盔看穿,看到后脑勺的架势。
他身后好像长了眼睛,知道安和许在等他的下文,他问道:“你家在哪?”
安和许摇了摇头,她才刚搬来,哪里记得新的家庭地址?她小声说:“去警察局吧。”声音是意料之外的沙哑难听,连安和许自己都嫌弃地拢起眉头。
摩托又调转了方向,载着他们开了好一会儿,直到安和许快支撑不住,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到达。
“爸爸!”
车刚驶进警局大门,她便在门口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中精确地捕捉到了安柏海的身影——他总是最挺拔的那个。安和许蓦地清醒过来,跳下机车。
安柏海闻声三步并两步朝外走出,一把将身形娇小的安和许拥入怀中,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安和许的眼泪像是大坝决了堤,顷刻之间夺眶而出。她受的委屈涌上心头,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哭了好一会儿,安和许仰起头看他,哽咽着说:“爸爸,他们……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好吓人……”
看着满面泪痕的女儿,安柏海眼里尽是心疼,温柔地安慰道:“没事了,有爸爸在,娇娇不怕。”
安和许的眼泪还是汩汩地流,她自小就是泪失禁体质,管不住泪水的,一哭能哭几个小时。安柏海拿她没辙。就算不哭他对她也是百依百顺的,所以她很少哭。
她又想起那个少年,回头看去早没了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