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怎么都这个时辰了啊!”
刺眼的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照在李凡生的脸上。有人说,暮春的阳光是在温柔中带着点点热烈的。就是这样的阳光,顺利地将李凡生从梦境里拉了出来。李凡生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头顶的太阳,明白了什么。
四周散乱着一瓶瓶酒,不慎流出的酒液静静呆在地上,在阳光的作用下发散出阵阵花香。
这便是「绛国玉舜花酒」神奇的地方了。喝下去的时候,感觉是花酒。而闻的时候,感觉却是花茶。
李凡生没时间整理地上的酒了,就直接提上弓箭,往山下跑去。因为他知道,他是为了逃避看书而偷跑出来的。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偷跑了。每个月的「鉴思首日」,他都会绕开家中人的视线,从极少有人经过的后门偷跑出去。这其实也不能怪「绛侯府」的那些下人。毕竟,量谁也不会知道,李凡生为了逃离这「鉴思首日」不惜绕一大圈,跑到这北竹林里。不过,百密必有一疏。就像这次,自打他遇到那个鬼师父后,他就一直在思考着那些听到的事儿,想着想着,就喝多了。睡晚了,在没有什么外物驱动的情况下,早上自然是起不来了的。何况,这北竹林与「绛侯府」后门相隔得真的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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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足够大的早晨下的「绛侯府」,总是被染上繁忙的色彩的。特别是在这鉴思日的第二天,人们要忙的事情很多。
在夫子开创的「鉴思二日」中,「鉴思首日」是从看万卷书中达到这鉴思的目的,而「鉴思次日」就是从行万里路中达到那目的了。
「绛国」,对外称「万花之国」。花的繁乱总需一些清净来填补。所以,在这「绛国」里,这鉴思次日的主题便是……
敖沐站在「绛明堂」前的一块开阔的平地中,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眼下匆匆忙忙的人。
“不是我说啊,大丈夫游湖,就该像书中所说的:骊酒临江,横槊赋诗,活得坦坦荡荡的。何必在准备上匆忙呢?也真是够没意思的。”
“敖公子,你认为游湖意味着什么?”
一个身穿紫色汉服,头上戴有一个镶有鸢尾花的木簪子的女人停下了对下面人的指挥,盯着敖沐。
“游湖嘛,不就是在这没人打扰的湖中寻得一方净土,感受一下什么才叫做清净中的欢乐吗?”
“游湖?清净是清净,不过,在那种无人叨扰的地方,死亡也是孤独的。”
一个身穿白色汉服,头发上镶着昙花的木簪子的女人看着远方不知像何物的云,说得别有深意。
“喂,喂,喂,昙琼,过了啊!这么值得快乐的事都被你说得痛苦了。”
“我倒觉得昙琼说得没有问题。”
身穿一袭红衣的李可生走了过来。旁边站着身穿一袭黄衣的李丘。
“见过侯主。”
昙琼和紫鸢纷纷说着。
“见过李叔。试问一下,李叔口中的没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
身穿一袭蓝衣的敖傲用一阵雄浑的声音打断了李可生的话。
“沐儿,你想想啊。「白梅花」活在何时?是不是在那白色吞没一切的冬天。那你再想想,它凋零是何时?是不是在那百花争艳,生机勃勃的春日。如若不争艳只是为了个清净,在这个世界中为何会有「血梅花」的存在呢?”
“我记得,「血梅花」诞生之地是绝壁山崖。在那里,「血梅花」的红色点缀了雪中高山的白。如此想来……父亲的意思是,孤独造就了清净?”
“对了一半。”
“那是?”
“清净造就了孤独,而孤独造就了死亡!要想克服这孤独,你就必须要内求清净,外求情谊。在孤独与情谊中平衡,获得真正的超脱。而这游湖便是用来平衡的天平,准备便是求好情谊,你那颗激动的心便是求好清净。记住了,你要多大的清净,就需要多大的情谊来填补。”
“沐儿谨记父亲教诲!”
“额,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李寒瑞手中拿着一本书,慢慢从远方走来。
“没有的。时间刚刚好。少主,走吧!”
紫鸢看了看下面渐渐稳定下来的人流,又望向那神似女人的李寒瑞,说道。
“额,要不等一等,哥还没来啊!”
“好像是诶,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都没见到可生贤弟你家少爷了呢。所以,他到底去哪了呢?”
敖傲看向李可生,问道。
“别管他了,你们先去吧!时间不等人,游船要紧!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去找!找着了就来!”
李可生说道。不过,他们也只是愣在原地,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李可生又开始了劝诫……
“敖兄,你们确定是明儿早走,是吧。”
“不错,我向议会请假的时间正好是五天。明儿早走,如果快的话,到「神机国」边境的时间也差不多明天晚上了。”
“那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你们快走吧!我随后就到。”
“你若不去,我也只好不去了!”
李丘看着一直在推脱的李可生,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哎!你啊。”
李可生看着好像是没有什么主见的李丘,也叹了一口气。
于是,这好好的游湖在最后就成了另一种场面了。李寒瑞是内地来的导游,敖傲和敖沐就是外地来的游客。导游很内向,游客很外向。有的时候,游客在一边玩,导游又在另一边玩。让人看着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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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爷爷,您在干什么呢?”
“诶,原来是少主啊,我还以为是那个谁呢?我在对酒进行预处理。”
“预处理?”
“就是对刚产生的酒进行舀酒、倒酒。你知道的啥,活水不腐。这酒也和这水一样,在让酒水流动下的情况下,酒香味会更纯、更浓。”
此刻的李凡生将弓箭随手放在酒馆的柜台上,倚着柜台,紧盯着正忙于工作的老陈头。
「玉舜」这酒,不止在绛国中发展,还在这「龙武帝国」的每一个地方都流通着,可以说这「玉舜」花酒是「绛国」在「龙武帝国」中的代名词。这东西好是好,不过,敢用「玉舜」这品牌的铺子就只有绛国这一家。所以,作为老板的老陈头也无奈要工作。
因为「玉舜」酒馆售酒的主要方式是花酒订购,所以酒馆就算是傍晚几乎都是没人的,何况现在还是早晨呢。
酒馆空无一人,就只有老陈头舀酒和倒酒的声音在空气中弥漫。
“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不过就是一个连蜜蜂都不想看一眼的废品吗?也不知道老陈头您放这么一个东西在这儿干嘛?”
一个官人穿着阔绰,嘲讽着这个不常在国人面前露面的少主。。瓷花瓶里插着的看着根本不是花,而是一个连叶子都没有的茎杆。
的确,正如这官人说的,就这么一个光秃秃的东西,在这个被称为万花之国中,是可以称得上是废品了的,就算它其实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植物。
不过,好像有人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
“废品?依老夫来看,这倒不是什么废品,而是精品。这位官爷,有什么要购买的吗?”
一个白发老人一边捋着自己花白的长胡子,一边笑着说到。
“视角不同,观点不同。罢了,不说了,我还有要事儿,可不能耽搁太久了。老陈头,我是来预订「玉舜花酒」的。今晚上侯主要大摆宴席,我李天云呢,再怎么说也是「绛国知令」,自当力担此责。”
“「知令」大人竟有闲心亲自来一趟。何从风大人呢?以前不都是他来的吗?”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一个小吏来呢?”
李天云眼神带着不解,又带有些许生气。他一边抬高右边的眉毛,一边降低左边的眉毛。左右的眉毛连着构成一个波浪,有些许的可爱。
“好了!我交代的事儿都说了。这下就是你们「玉舜」的事儿了。好好办,自有好处。我就不打搅了,我还有官事在身,等会儿就何从风来取吧!”
说罢,这个力担责任的“父母官”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难道他就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李凡生一边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老陈头,一边在回想着刚才那个「知令」的话。
“他们这些官爷是这样的。不过,这也没办法啊!谁让这些父母官一天到晚都这么忙呢。”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穿着布衣的人,暂停了他们的对话。
“老板,二两「玉舜」!”
那人直奔主题,一边朝着一个空位走去,一边招呼着老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