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恒一皱眉头,又去看姚运同身后那名剽悍亲兵。这位老兄高大威猛,让人印象深刻。他一手挽缰控马,一手擎九尺纛旗,跟随着姚运同在敌阵中冲杀了数个来回。
那中军大纛的旗杆快有小臂粗细,估摸着有四五十斤重。旗帜也是厚缎宽织,垂下五尺,常人便是将这大纛扶正,也要费好大力气。若擎在马上奔驰,更是重若千斤。而这人往返冲阵,竟还是面色如常,毫无疲态。果然能干这扛纛差事的,必是神力惊人。
从连恒的特殊视角看去,他身上浮现的气息同样是深蓝光色裹杂着白色气息,不过内里的纯白较之姚运同的虚白却更显凝实深大。且光气之间悬浮的细线刻度,也要比姚运同高出来一大截。
“章敦懿,归德府睢阳县人,嵩武军西征马队选锋,都司衔粤东陆路提标中营千总,寿限七十九年。”
连恒若有所悟,这上金下黑的刻度是在表示对方的寿数,这外面的光芒气息、内里的颜色虚实则与其人的身份名位相关。运同是从四品文官,都司是正四品武职,尊卑不同却位份相若,深蓝光色属于四品位份。但两人身上的官位都是虚衔,所以光芒才会虚而不附。
而以本身官位的颜色来讲,当是六品纯白,七品虚白。姚运同的正七品县令是候补,空有名头,章敦懿却是实缺在任的正六品“粤东陆路提标中营千总”。因为名位有别,所以章敦懿这个下属反而比上司姚运同的气息还要凝实。
至于另一边战场上的情形则更不必言,自己脑海里那枚太子少保印章,涌散翻腾的就是赤红色光,当为正二品的官气。
而这样的红色气彩自己方才粗略一看,怕是成百上千还不止,还有大片更为庄严堂皇的淡紫色光。毫无疑问,该处战场此刻正聚集着大批身挂一二品虚衔的将领。
等查看完章敦懿的信息,连恒蓦然惊觉,脑海中原本充斥遍布的赤红色光,此时已经不再翻腾,竟缩水了一大半。而那枚缓慢旋转的青宫少保印章,也渐渐停滞不动。
稍一感悟,又一段信息涌入脑海,瞬间明白过来。这些赤红光气,会在每月的朔、望两日产出,到了次日的即朔、即望方可使用。中途如果挥霍殆尽,是不会恢复的。
简单的说,这个金手指目前看来就是一个“鉴定术”技能。如果粗略的查看别人气息,耗蓝少些,可以叫做“小鉴定术”。但如果像对姚运同、章敦懿那般,拨动特殊视角里那上金下黑的刻度,连他们的名字、籍贯、身份、寿数都翻出来查看,那就是“大鉴定术”,消耗就是海量。
而这两个“技能”的“蓝耗”,只有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才会开始缓慢恢复,到了初二、十六,又可以重新使用。中途的半个月里,如果使用频繁使用导致“空蓝”,那就只能干瞪眼了。
眼下只有一小团红色光气还蜷缩在脑海角落,连恒估计,就只能够再查看一个人的信息。他咂咂嘴,不知道该说这技能是神技还是鸡肋。照这种蓝耗,半个月里也只够给三个人使用“大鉴定术”而已。自己若是去冒充神棍大师,还要打个“一月不过六”的幌子。
一阵冷风吹过,连恒忽然打了几个哆嗦。发现下身已经从一开始的刺疼麻木微微颤抖,变得失去知觉。他明白再这样冻下去,就该考虑截肢的事情了。
羽绒服虽被扒去,田宗亮那件散发着汗臭味的棉布号坎倒也厚实,比薄款的羽绒服更能抵御寒风。但下半身却不行,春秋款的保暖裤哪里顶得住这样零下气温又吹又冻!
同时连恒也发觉,这里的地貌气温,应当是在西疆南路,在大寒到严寒之间,还算不上酷寒。若非是暖冬气候,自己哪里还能坚持的了这么久。
他转头向背后的田宗亮好言请求,希望能给他弄条裤子套上。田宗亮这才发觉,坐在他前头的这个长毛贼匪,双腿已经快硬成冰棍。他嘀咕了句:“狗长毛事忒多。”拨马转了一圈,去向旁边的号鼓手来打秋风。
那号鼓手挠了挠头,从马车上扯出一条铺底的破棉裤扔来。田宗亮扶着连恒下马,给他套上裤子,将腰绳系紧,再扶上马去,口中骂道:“小爷给我爹爹都没穿过裤子,倒是尽先伺候你了。”
连恒只当没听见,低头思虑起自己的金手指来。察人气数,观人寿命,鉴定术一样的金手指,似乎真就是充神棍给人算命才有用处!
想到这里,连恒忽然有些为姚运同惋惜,从金手指显示的气数来看,他的寿限就在两三年之后。这样倜傥出众的人物,竟天不假年,可真是英雄薄命。
随着这边交战结束,嵩武军的军官分头指挥兵丁,驱押俘虏,检搜缴获,救送伤员,掩埋尸体,布置探哨,井然有序。
连恒在马上慢慢动弹着双腿,田宗亮却心中焦急,待坐不住。他将连恒留在马上,寻根枯树干把马拴了。找了块凸起大石,站在上头向四周瞭望。
等了老半天,一直到天边稍微见亮,城池方向号鸣炮响。嵩武军的骑兵都已将战场清理干净,重新披挂起来准备拔队,也始终没见到老葛和宋副哨这一干人回来。
见不到老葛回来,田宗亮本来心里发慌,深怕他有个闪失。但发觉一哨人一个都没回来,他反倒定下心来。
一旁的号鼓手早将锣鼓一齐装上马车,向田宗亮打了声招呼,举起喇叭连吹三声。骑兵当先开拔,步队马车跟在后头,眨眼间便连人带马走了个干净。只留下硝烟血迹,一地黑红。
田宗亮又等了一阵,见附近已经空无一人,这才从石上跳下。将马缰解了,把背后小旗插到鞍上,踩镫上马,与连恒换了个位置,自己坐到前头,慢慢的往城池方向驰去。
绕过城池下几块已烧成白地的废弃营垒,城东方向到处是正在搭建的营帐。不时有巡营的兵勇过来查问口号,却又与之前的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