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乐十一年。
琼州府。
梨阳县。
潮湿的空气夹杂血腥缭绕,冰凉的地板渗出阵阵寒意。
杨安蜷缩在地,浑身血迹斑斑,衣袍已经被打至破烂,堪堪蔽体。
额前青丝散落,发梢滴落水珠,砸在地面混进一滩水迹当中。
痛。
手指仿佛断掉了一般。
双股也好似火焰灼烧。
浑身各处,都有不同的痛感传来。
挣扎着张开双眼,杨安环顾四周。
偌大的空间人影簇拥,低声的议论如蚊蝇嗡鸣,侧目场中杨安的狼狈模样,众人的眼中闪过鄙夷。
身左,身着绫罗绸缎的美妇瘫跪在地,此时正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身右,铜色狗头铡亮晃晃张开嘴,阴冷刀身上未曾干涸的血迹腥臭扑鼻。
高台长桌后,一道身穿色青补服、顶戴乌纱的人影正襟危坐,手掌压着一块惊堂木,横眉竖目。
头顶烫金铜匾排列四个大字——
正大光明!
“啪!”
惊堂木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熙攘的人群识趣的闭上了嘴,不再议论。
“堂下杨安!本官念你往日验尸有功,就再给你一个机会!”
“杨姬氏状告你醉酒失德,意图奸辱长嫂,你可认罪!?”
堂上的知县色厉内荏,吐出的话语怒气升腾。
验尸?
奸辱?
犀利的词语在耳边炸响,杨安懵在当场。
我不是在相亲吗?这是哪?
杨安本是个法医,或许是职业使然,整日与尸体打交道的他,如今近四十的年纪还不曾结婚。
他本不想将就,可人到中年不得已。
面对父母无休止的催促,他妥协了,在姻缘网上充了个会员,挑了个顺眼的女孩,相了个亲。
女孩不错,是个酒托,他醉了。
就在他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因为喝多走错地方的时候,一道记忆在脑海中陡然炸开。
杨安,字元吉。
年方十八,梨阳县衙的仵作。
父母早亡,是由兄长杨征一手扯大。
好在杨父杨母临终时曾留下良田百亩、屋舍十间和一些小生意,凭借这些,兄弟二人的日子倒也不算辛苦。
...
穿越了?
翻阅着脑海中滚动的记忆,杨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耳边不断传来低声唾弃,使他眉头紧皱。
侧目看向自己的“嫂嫂”,杨安心头一沉...
三月前,同县财主姬家之女,因缘际会瞧中了杨安的兄长杨征,后经媒人牵线,两家结成秦晋之好。
双方都颇有家资,举办的婚礼极其隆重,那一日,整个梨阳县处处披灯挂彩,可谓无人不知。
就连如今端坐堂上的知县,也在当日赠亲笔墨宝一副,上书:“天作之合。”
初时,杨姬氏倒也对他这个叔叔极好,嘘寒问暖,缝衣纳鞋,关心无微不至,颇有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因此,杨安对这个嫂嫂也十分敬重,所行礼数皆似敬奉母亲般郑重。
只可惜,这妻贤夫敬、其乐融融的一幕却并未持续太久。
三天前,杨征突染恶疾,于家中暴毙身亡。
杨安得到消息时,急忙从县衙赶回家中,可那时,杨征已然气绝,断了生息,只有杨姬氏瘫在床榻一侧,哭的几欲昏死。
杨安本想验尸,却被长嫂拦下,死者为大,她担心开膛破肚的,或许会影响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