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眼前这个自小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如今却要背负起整个家族的命运,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白夫人早已泣不成声,她紧紧抱住白小姐的手,仿佛想要用这最后的温暖,挽留女儿即将远去的身影。
“女儿啊,你这是何苦呢?”白老爷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如今无官无势,而薛家权势涛天,他深深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爹,娘,这是我唯一能做的选择。”白小姐的眼中泪光闪烁,但她的语气依旧坚定,“我不后悔,我只愿你们能够平安。”
二老哭作一团。无奈答应。
白小姐抹去眼泪,定下心来,提笔写了一封信,她的笔尖轻轻地在纸上跳跃,仿佛是在与命运共舞。
她写好信,拿起信轻轻吹干墨,她对身边的丫环说道:“翠儿,出去告诉门外的人,若是姓薛的依我这三件事,我便嫁他,否则,恕不奉陪。”
丫环小心翼翼地接过信笺,转身离去。
白府外,车来车往,二十几条大汉正在往车上搬死人。
那薛松梧一袭青衫,腰悬长剑,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羁与傲气。
小翠说道:“我家小姐要你答应三件事她才嫁到你们薛家,若是不依就请公子不要再纠缠。”
薛松梧大喜:“快说哪三件事?”
小翠递上小姐亲笔书信,薛松梧展开书信,磕磕巴巴地读道:“一保白家上下安……安泰,二要为父母养老送终,三改恶……从善?”
念罢薛松涛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我依了!”
“薛家若想娶我家小姐,就得按规矩来。”小翠一字一句地说道:“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六礼缺一不可!”
那薛松梧不甚懂,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一汉子说道:“就是要公子找媒人上门提亲,送上聘礼,交换生辰八字,选定黄道吉日,八抬大轿迎亲,明媒正娶。”
“哦!”薛松梧笑道:“我已经等不及迎娶美人了!”
“小姐,”小翠轻声回报,声音几乎被夜风吞没,“那姓薛的已经全答应了。”
房间内,小姐静静地坐在窗前,她的面容如同精致的瓷器,美丽而冷漠。
两行泪,不知何时,已经打湿罗衣。
小翠拿手帕给她擦去珠泪,央求道:“小姐,逃吧,我陪你逃到天涯海角,让他找不到。”
白小姐抬头望向窗外,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抹凄凉的笑:“我逃走了,老爷夫人怎么办?”
小翠紧握住白小姐的手,她眼泪如潮水般涌出眼睛:“小姐……”
白小姐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权衡着生死之间的抉择。良久,她缓缓睁开双眼,那里面已经没有了生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说的绝望。
(二)
魏凤翎再次来到了沈配德的家门前,院里院外,一片素白如雪,那是死亡的颜色,灯笼也被这白布包裹,失去了往昔的温暖与光明,只剩下冷清的光影,映照着四周的寂寥。
屋内,一片肃穆,白色的布幔随风轻轻摇曳,像是幽灵的手指在空中划过,无声地诉说着不祥。
他走进狭小的屋子,只见中央摆放着一具漆黑的棺材。
魏凤翎的心猛地一紧,他走近一看,棺材里赫然躺着的正是沈配德,但他的颈项之上,空无一物,没有头颅,只有一片血迹斑斑的断口,宛如被利刃斩断,干净而残忍。
沈大嫂跪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叠纸钱,火焰在她眼前跳跃,照亮了没有一丝生气的脸庞。她的动作缓慢,每一次将纸钱投入火中,都像是在与逝去的亲人进行一次无声的对话。
女儿小巧的身躯蜷缩在她的膝头,像是想要寻找一丝温暖。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那滴未干的泪水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像是清晨露珠般晶莹剔透。
她睡得很沉,梦中或许还在追寻着父亲的影子。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魏凤翎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直冲头顶。
沈大嫂手中捏着一叠纸钱,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嘴里低低地念叨着什么,声音像是被夜风撕碎的细纱,飘渺而又模糊。
魏凤翎蹲下身子,耳朵贴近沈大嫂颤抖的嘴唇试图捕捉那些几乎要被夜风吹散的言语。
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终于听清了那句让人心惊的话:“他们来抓你了……”
“谁来抓谁?”魏凤翎急切地问道。
沈大嫂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抓你……锦衣卫……说你教唆百姓抗税,要杀一儆百……”
魏凤翎惊道:“沈大哥抗税?”魏凤翎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如同秋叶在枝头挣扎,最终无力地飘落。
沈大嫂抹去眼泪说道:“他去买些过冬煤炭,我道他过了晌午便能回来,却不知一天一夜也没回来。第二天是被人抬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头已经被砍掉了。”
“邻家说税使见他钱袋充盈,要他缴十两银子的税,他拼死抵抗,却被锦衣卫砍掉了头……”
沈大嫂手指紧紧抓住衣角,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耳语,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刻在了魏凤翎的心上。
魏凤翎的眉头紧锁,心中莫名的愤怒和不甘。“税使叫什么名字?”
沈大嫂轻启朱唇,声音细若蚊鸣,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哀怨:“妾身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知道?”
魏凤翎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沈大哥的头颅现在哪里?”
沈大嫂垂下眼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颤抖着说:“听闻那我家当家的头,正挂在东城门上,我……我一见到他的残躯,便心如刀绞,晕死了过去,没有去东城门看。”
魏凤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衣袂飘动间似有风雷之势,他急切地交待她说:“这里已是是非之地,你快收拾行囊,带着孩子,去陕西。我安排人把沈大哥棺木运往陕西之地。切记,不可停留,我会设法脱身,随后赶来与你们汇合!那税使定不会放过你们母女!”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内室,准备收拾行囊。魏凤翎展开一纸卷,油灯下看了两眼,心烦意乱攒成一团,然后用灯火引燃了扔在了地上。
魏凤翎看了一眼熟睡的女童,发誓定要为沈配德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