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了自行车，孩子依旧坐在三角杠上，我们去隔壁的大学卖项链。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大学里面卖呢？因为脸皮薄，从来没有卖过东西，这些随身带着的项链也是为了不时之需。我硕士导师的工资400多，我这成本2块5毛的项链打算把小数点往后移一位卖25块。父女俩兴冲冲地来到兄弟大学，恰好是学生下课晚饭之前的好时光，长满巨大法国梧桐的林荫道上密密麻麻都是人。我用最后的几毛钱给孩子买了一杯可乐，让她在边上呆着，看爸爸我怎么赚钱。我很快在2棵法国梧桐之间拉上了一根铁丝，又在铁丝上挂起了几十条珍珠项链，连自己看着都十分诱人。虽然，与孩子一起初次“经商”，感觉脸上是通红的，但是看到那么多的美女一下子涌到项链面前，内心如打了鸡血一样，有一种将要发财的狂妄。

可是，可是，那些美女渐渐地变成不那么美了。她们只是聚集在一起看热闹，没有一个人买我的项链的，甚至都不问价格。也许她们嫌弃太便宜，也许她们嫌弃太贵，也许她们认为珍珠项链是假冒产品。不管怎样，我的心情从将要发财的沸点，直接降到晚上要饿肚子的冰点。孩子过来说：爸爸，我们回去吧，吃挂面。挂面是常备的，那是战略和战术的最后一道防线。宿舍里有电炉，有几筒挂面，有一包食盐，有一瓶辣油。那这几十条项链怎么办呢？丢人现眼一次还不够吗？我快速地做出决定：将这批项链送到学术活动中心去，那里有一个小店，因为经常去小店替老板打长途电话的缘故，小店老板认识我。我打算把所有的项链都放在小店老板那里，他愿意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正当我跟小店老板谈着这些的时候，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来参加学术会议的人，黑压压地挤了过来，问珍珠项链多少钱一条。经过了短暂的讨价还价之后，以“批发价”14块5毛一下子卖出去30条。吾的乖乖，一条赚12块，30条赚360块，再说一遍：我的硕士导师的工资才400多。自此，我做了2年的“珠宝商”，当然这是另外的话题，不去说他。我想说的是，小孩子在老爸心情的起起落落中，似乎分外淡定。也许，这是不谙人事，无缘无故的镇定罢了。

钱的问题解决了，但一个在读的男硕士研究生，要带好一个3岁的女儿，总会遇到许多具体的困难。于是，我在课题组中请来2位本科女生，帮助我带孩子。游览玄武湖的时候，她们也一起参加了。周末的晚上，流行跳交谊舞，她们也帮我照看孩子。等到必须把孩子送回家乡去，家乡人问起父女俩在南京如何，孩子高度浓缩而精辟地回答道：爸爸与某某阿姨跳舞、逛公园。

3半生不熟的米饭

很多小说都喜欢用“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这个句子，我也来用一次。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瞬我硕士毕业了，转瞬我又辞职考上了南京的博士。这时候，我们面临着几乎是难以解决的几大困难。

一是我辞职脱离了原来的单位，那么原来单位分给我的2居室的房子是不是应该交出去？二是孩子正处幼儿园中班，她去哪里住？她的上学问题怎么解决？另外，我的户口被迁到南京成为了集体户口，而女儿的户口一个人，依然留在了我的原单位。其实，在辞职去考博士之前，这些问题就已经存在，并一直困扰着我。但是我想，树挪死人挪活，船到桥头自会直。如果瞻前顾后，必将是一事无成。

幸亏学校党高官是南京大学毕业的，知道我能够成为我的博士导师的关门弟子很不容易，主动找上我，问我房子想住到什么时候？我的反应是如闪电一样的快：住到博士毕业。于是书记大人以党委的名义跟我签订了一份合约，允许我将房子再住3年。这样，排着队需要房子结婚的年轻人，只好放弃幻想，不来打我房子的主意了。孩子有了继续居住的地方，但是，上学仍然是个问题。因为孩子是幼儿园中班，而幼儿园到我家是没有班车的，要孩子她奶奶去接送非常的不方便。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孩子提前上小学，因为小学到我家是有班车的。至于户口问题，留待以后再说，我自己还不知道将来的命运会飘向何处呢。

以上这些问题，便引出了“半生不熟的米饭”。通过“关系”进入小学的女儿其实是6岁不到一点，与她的同学们相比较，真是幼稚了不少。关键是午饭必须在学校吃，关键的关键是午饭必须自己淘米去蒸。在孩子上学之初，我尚未开学，于是有机会偷偷跟去学校，观察孩子如何淘米蒸饭。孩子以非常自信而果断的手法淘好米，将铝饭盒放入蒸饭的大笼子里，我过去一看，水太多了，蒸出来肯定是泡饭。有时候，孩子把铝饭盒往大笼子里一放，看也不看就离开了，我过去一看，饭盒是倾斜的，水流走了一大半，蒸出来肯定是半生不熟的米饭。泡饭问题不大，但半生不熟的米饭怎么吃啊？怎么办呢？当下是可以帮助孩子处理一下饭盒，那以后怎么办呢？没有办法，只好头也不回地踏上攻读博士的旅途，不去想象孩子的生活。

大人不在身边，受别人的歧视是必然的，受别人的帮助也是必然的。书记虽然与我签订了延续居住3年的合约，但有的人不服气，老是在上下学的班车上为难孩子，为此孩子的奶奶不知落了多少的眼泪。好在司机是一个和善的人，把孩子带进驾驶室，坐在他的身边。

一晃，又3年过去了。孩子是3年级结束，而老爸我也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被“派遣”到上海一所知名高校工作。那“半生不熟的米饭”，永远成了心头痛楚的记忆。

4落户海上

带着孩子来上海，我来工作，女儿来读书。我的工作在上半年4月份就已经搞定了，孩子的就学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搞定，可以进入名校明强小学读书。但是根本没有想到一个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原来，家乡的小学是不学英语的，而上海的小学是从3年级就开始学英语了。这个情况我们是了解的，所以提前把SH市小学3年级的英语课本搞到，并让孩子熟练地掌握了课本上的内容。这样，孩子就不会因为英语而重读一次3年级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明强小学用的是牛津教材，而不是上海小学的常规教材。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常规3年级教材只要会说不用写，而牛津3年级教材除了会说之外，还要会写。那么好咧，学校要求孩子进行入学英语笔试，这，这，这怎么笔试得了？

好在，孩子跟我一样，也有一些克服困难的勇气。我跟学校教导处的老师说，请你们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只要一个星期，过了一个星期我们再来笔试。如果通过，那就上4年级，如果通不过，就重读3年级。教导处的老师居然爽快地答应了，至于老师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去管他了。我对孩子说：我们要艰苦一星期，如果一星期后你笔试通不过，就要留级。留级对于孩子来说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对于我来说主要是怕浪费一年的时间。这，大概是我唯一一次对女儿施加压力，并实行魔鬼训练。孩子知道这次笔试的重要性，每天8小时的枯燥练习没有显露出拒绝和反抗，只是实在累得不行，稍微哭了一下。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周后的笔试居然80多分。孩子顺利地进入到4年级学习。

我们租了金桂苑里面的一套房子。这房子属于我工作的学校的，有80多平米，分为2大1小3个房间，有还算开阔的厨房和卫生间，只是厅太小，几乎就是走道上的一块巴掌大的地方。那房间是一间一间出租的，也就是说同时可以租给3个人。我思考了一下，决定租一大一小2间。因为我想，我租了2间，与女儿住在里面，谁还好意思再来租剩下的一间呢？事实也果然如此。于是，我把剩下一大间的锁弄开，这房子就完全属于我们父女俩的了。我们要在这个美丽的地方住上2年整，许多故事将在这个地方发生。

终于轮到孩子落户的事情了。按前所述，我的户口是从南京的集体户口迁过来的，而女儿的户口还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老家我以前工作的单位。SH市政府有政策：引进的人才是可以把子女的户口调过来的。我去区政府相关部门办理此事，办事人员说：政府确实有这样的政策，但不见实行，你家孩子的户口不能迁。我是一头雾水，我的事业刚刚起步，我的孩子刚刚要来上海求学，难道我们就要因为户口问题而被卡死在这里吗？俺们也不是傻子，看着办事人员那一声整齐的制服和一脸的冷漠，我转身就走。不一会，我带着一个小型收音机回来了，跟那个狗娘养的办事人员说道：这是个小型录音机，你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我录下来之后，一级一级去找你的领导，直到市长为止。

那办事员从旁边抽出一张表格，说：去填好。我真想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父女俩终于落户海上，开始安居乐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