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皇上难得露了个脸。户部尚书再次启奏,今年黄河中游雨水充足,导致下游又有泛滥的迹象,宜早做准备。
众所周知,治理黄河水患是个肥差,朝廷几十万两的拨款落到地方就只剩下十几万两银子了,白花花的银子都流进了各层官员的腰包。太子和楚王又在派谁治灾问题上争了个面红耳赤:太子举荐的是户部侍郎左大人,楚王举荐的是龙图阁学士萧大人。最后皇上被吵的头晕,干脆找了个折中的办法,将两个人一同派去治灾。
下了朝,周汝康继续投入到炼丹的工作中去,众位大人也各回任上。姬婴自从上任以来第一次上朝,没想到见到的是这样的场面,心里落差极大。她一步一叹气地走出大殿。
江逸臣猫在姬婴身后,趁她不防备,朝她肩上拍了一下,姬婴向后看,正对上江逸臣坏笑的脸。
“小小年纪,怎么唉声叹气的?”江逸臣问。
姬婴整了整朝服,说:“没什么。”
“你又不是没见过太子和楚王吵架,怎么还是这么失落?”
“太子和楚王的争执我自然是没有办法的,只是……”
“只是担心灾区的百姓又要遭殃了。”
姬婴一个激灵,忙示意他禁声。她四下看了一下,觉得没人听见江逸臣大逆不道的话,责备他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纵然你是郡王,也不能肆意指责皇子啊。再者说,左大人和萧大人都是国之重臣,自会为江山社稷考虑,合力治理水患。”
“你是在安慰自己吗?”江逸臣继续无法无天地说,“一个是靠裙带关系爬上高位的老纨绔,一个是只会吟诗作对的书呆子,谁像是干实事的人?放眼整个朝堂,谁没有看明白?别人不说,是因为他们臭味相投,我说,是因为我就是看不惯!”
“你……”
“说得好!”大门一侧,周瑀鼓着掌走过来。
“燕王表哥!”江逸臣招呼。
燕王周瑀?那个冰块儿?姬婴想起小时候那个总是在姬家一本正经进学的男孩子就感觉头皮发麻。她记得,这个家伙有一张表情稀有的脸。
按照姬婴的期待,周瑀应该是个威武高大的男人,至少应该留着一把乌黑茂密的胡子,而眼前的这个人则不然。周瑀身材很高挑,比江逸臣还高一些,站在那里,犹如迎风而立的青松。他眉毛厚重,一双眼睛沉稳内敛,鼻梁高挺,嘴唇偏厚,皮肤因为长时间风霜的打磨,并没有世家公子那么白净,却流露出一种自然的健康的美感。他的神情一直很严肃,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地蹙眉,让人不敢亲近。
还是一张冰块儿脸。
姬婴撩衣下拜,说:“臣刑部侍郎姬婴叩见燕王殿下,殿下千岁!”
“免礼。”周瑀说。周瑀没想到传说中的新科状元是这个样子的,黑瘦、干瘪、低眉顺目。他想象不到,这个人是怎么救下周冉的。
正巧周冉来找周瑀,怕她心心念念的五哥先一步离开皇宫,一路小跑着过来。见到妹妹跑过来,周瑀的神情才柔和下来。他迎上去,给她理了理跑乱的头发,责怪道:“跑什么?也不怕摔着!”
周冉双手抱住周瑀的手,撒娇一般地说:“我怕你走嘛。”
“放心,我会在这等你。以后不许跑了。”
“好。”周冉笑着应答。她拉了拉周瑀的手臂,示意他俯下身子,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身后的人叫姬婴,她救过我哦。”
周瑀宠溺地拍拍妹妹的小脑袋,拉着她走近姬婴。姬婴忙向周冉施礼。
“你还记得我吗?”周冉问,“你以前救过我。”
姬婴说:“公主吉人天相,臣不敢邀功。”
“姬大人不图报答,颇有江湖侠气,”周瑀看不出姬婴的目的,所以他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不愿多说,“将来或许还有麻烦姬大人的地方,后会有期。”
姬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周瑀,只好躬身相送:“臣恭送燕王殿下、公主殿下。”
等那对兄妹走远了,江逸臣安慰一句:“五殿下是个孤傲的性子,本心却不坏。你不必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