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阳光明媚,我一个人定了一会儿鱼,放下十字架,坐在长长的粉红石条上,低头,视线落到青青的水面上,微风正好迎面而来,青青的水纹向我聚拢,再涌向身后。过了一会儿,粉红石条化作一叶扁舟,徐徐破浪前航,似乎载我漂行了好几里。
一线翠绿从头顶掠过,我一抬头,视线搭在大塘埂的柳树上,粉红石条舟即刻静止,漂流结束。
一只蓝盈盈的翠鸟纤细的黑爪子落在嫩黄的柳枝头,像五线谱上掉下的一粒音符,她低着小脑袋,全神贯注目标明确地盯着水面,我仰着脸,凝神静气喜爱地无目的地盯着她。她耐心等待休止符的结束,音符顷刻下滑,又像空中坠落的一颗翡翠流星,长长细细的嘴像注射器一样准确地扎进水面,在水面触碰出一道弥散的波纹,又极速弹回天空,嘴边闪现一道银光。
她心系的窝不知在哪里,她衔着鱼儿要飞向那里,我坐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翅膀划过的空无的痕。
“小吉啊~~,家来吃饭啦~~”,奶奶在门口,朝着四个方向,仰着脖子,边喊边走,到门口坛边缘的桂花树下,望见了我。
“哎~~,来啦~~”我跳起来,收拾渔具,向家跑,塘里的一群鸭、豚、鹅惊得翅膀扑楞楞飞奔起来,“噶!噶!噶!”“杠!杠!杠!”
三岔路口往下走,往南拐,是大塘与水库分界的大塘埂。水库在大塘埂的南边,只能看见小部分,大部分拐了弯,躲在山后面了。
这里多沼泽地和缝田,地下有泉水,水量充沛,遇到旱年,别处河里大塘小池水库里的水都干了,这里的大塘小塘和水库里的水总还是满满的。
大塘埂吸吮着两边的绿水,除正中央走出来的一条路,两个梯形坡面上的青草,像个大草毯,小叔喜欢带着我来这里放牛,牛在这里,不一会儿就能吃饱。
偶尔有时候,小叔与陈贵、夏乐山、薛满发,一帮十来岁的男孩,骑在牛背上,放牛鞭子“啪啪”抽着牛屁股,“驾!驾!”牛尾巴在空中水平地直指后方,耕牛变成了奔牛,牛没工夫吃草,放一场下来,瘪着肚子喘的气,比犁完一亩田喘的气还粗。
偶尔有时候,小叔们让牛散放在大埂上吃草,他们下到大水库里游泳,较量扎猛子的长度和时间。有的牛自由度大了,向上走,进了桑园,肥又多的桑叶,路边的南瓜叶和南瓜藤,一会儿,就把牛肚子撑得滚圆。
大塘和水库的东面是山林,大塘埂与山脚之间,有一个小小的缺口,是大塘向水库放水的闸口。
经过这个小缺口里的水洼,时不时有五彩的野鸡从腿边扑楞楞地飞起,你才在一惊之间发现它。俯下身来,或能邂逅几颗绿鸟蛋,或水鸟的幼雏。有一回,我在里面看见一窝幼雏,湿漉漉的黑毛一绺绺地贴着粉红的小身体,花瓣似的小黄嘴齐齐朝天大大地张开,细细软软的唧唧声,六只,我依次摸摸每一只毛绒绒温乎乎珍珠似的的小头颅,依依不舍地与它们分开。
第二天一早,一起床,我再跑过去,只剩下空荡荡的水洼,小小的水浪不急不慢拍打着黄红的泥岸,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