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毕业到工厂报到 鸽子(2 / 2)陈吉的脚印走成花首页

打开宿舍门,直逼眼帘的场景,容不得陈吉插入半点憧憬。

头一件事,立刻马上要收捡废品、打扫卫生!

北边的窗户,覆盖着厚厚的数层黑旧报纸,一点光也甭想透进来,陈吉放轻脚步径直走向窗前,用力扯了一把那黑旧报纸,后悔也来不及了!“扑簌簌”!随着报纸撕裂,落下无数的黑屑,不是灰,是黑屑。陈吉错怪了以前的主人,她并不是怕光透进来,是怕黑,黑屑!虽然简易老旧的木制窗框里不缺玻璃,但是黑屑依然能从横的竖的缝隙里钻进来。

窗子上方贴着墙面,一条暧壶粗细裸露着的锈迹斑斑的铁质暖气管道,横贯东西,穿房而过。与大学宿舍和教室里隐藏在窗台下秀气的银色暖气片相比,这铁管道是如此的直白与原始。这样的外表都不算值得一提,真正让陈吉领略到它的厉害的,是三个月后入冬开始送暖,每间隔一两分钟,管道里面发出的“咣!咣!咣!”是铁匠铺里铁匠师傅使出浑身的力气抡铁锤砸铁块的金属撞击声!这声音撞响在裹着被子倦缩在下铺里陈吉的头顶上,频率固定,声调极高,响度极大,音色极差,格外震耳和震脑。陈吉不知道它的成音原理,反正是气体经过铁管道时,不知怎么样的不合适形成的。好在陈吉年青,具备灵活的适应力和顽强的抵抗力,睡的还香甜,如果换做中年后的陈吉,必定由神经衰弱升华为精神分裂。

紧靠窗下的墙面,一张年代久远摇摇欲坠的简易木制四条腿课桌,垂直桌面放置小物品是可以的,但人不可以从任何方向去倚着它,它浑身厚厚的黑屑是一个次要因素,这皮肤上的毛病,陈吉可以通过清洗打扫给它治疗,但是,它关节松动和骨胳朽烂的重危症,陈吉就治不了啦,紧靠着墙能站稳已经是它尽最大努力才能做好的事。

四张细铁条与薄木板制成的上下铺,靠着东墙和西墙,一边放了两张,可以住四个人。倒班的女工宿舍那边,一个房间三张上下铺是要住满六个人的,陈吉们这边,学生工,干部身份,一间只住两三个人。四张床上都堆着破烂陈旧的衣服、被子和箱子什么的。

南墙上一个小窗,小窗前,一个浑身长锈的落地铁制洗脸盆架子。

刚才陈吉放轻脚步走路,是因为想尽量减少惊动地面,生怕走重了,地上的灰一定会飞迸起来。一两个月没扫地了吧,那么多厚厚的灰与黑屑。

陈吉选窗边东面的下铺做自己安身之处,焦冷青选了陈吉对面窗边靠西的。

“怎么办,先打扫卫生吧。” 陈吉跟焦冷青提议。

“好。”

两人给房间里里外外揭了好几层皮,洗了好几个澡,从楼下水池提上来七八桶清水,往二楼至三楼楼梯拐弯处的公共蹲厕长长的便道里倒出去十多盆墨水,扯了扫了扔了的废物垃圾有好几个大堆。

还要添置一些生活必须品,到哪里去买呢。陈吉来的时候看见北园路上的国贸大厦,十一层,这一片区域里最高和最高档的大楼,向着那个方向附近应该有商店,有五六站的距离。

陈吉说,“等我们下去先找人问问怎样坐公交车去。”

焦冷青说,“也不远,我们走着去就行,还可以省五毛钱车费。”

陈吉有一点小惊讶,想想也有道理,“好,走着也行,顺道碰上了合适的东西,更方便买上。”

于是两人步行前往。一直走,差不多快走到国贸大厦,才买齐了香皂、肥皂、洗衣粉、晾衣架、塑料勺、铝勺、铝锅,本来她们想买铁锅,但铝锅比铁锅便宜很多。还买了一大卷搞蔬菜大棚用的透明塑料薄膜,等等。

两双手拎满这些东西,又一路走回去,这养成了陈吉以后好长时间内的出行习惯,出发前,总是要思量和权衡一下,是选择走路呢,还是选择花五毛公交车费?毕竟,未来一年的实习期内,陈吉的月工资只是一年后转正工资的一半,一百八十一块五毛。

窗户上的黑报纸已全部撤下来,窗框和玻璃已洗刷一净,沿窗框四周外侧用透明塑料薄膜全部密封起来,防风防黑屑防刺鼻气味,其实刺鼻气味从前面进门的方向也能进来,不过,在后面靠河的这边蒙上一层薄膜,心理上或多或少能获得些安慰。

封钉薄膜下方最后一角前,陈吉恋恋不舍地打开窗户,向窗外的世界投出无有障碍的最后一瞥。稳稳当当地,一只洁白的鸽子从天上滑翔而下,落在正前方的河对岸,一尘不染洁白的羽毛,与黑窗台和黑河岸形成鲜明的对照。它落下来,抬起桔红色的干净爪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停驻,张望,展翅,在陈吉仰头张望的上空,悬停了足有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