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还从没见过有人拿棋盘当兵器的,看这棋盘来得凶猛,挺双股叉向前一迎,“当”一声巨响,棋盘撞在双股叉的月弧槽上,梁栋虎口一麻,叉棍向后震出一尺多,险些脱手飞出,忙后退两步,卸掉从腕上传来的浑厚内力,看叉槽上竟被砸出一淡淡印痕,知道这两人的棋盘应是某特殊材质打造的坚硬兵器。
萧垓下看梁栋只退后了两步,也颇感惊讶,他翘二郎腿翻个身坐到里侧,口中怪叫道:“花士相挡车密不透风,换你!”把棋盘转递给了红脸老者。
叫“赵鸿沟”的红脸老者双手夹住棋盘,口中“咳咳”道:“花士相不如顺士相,挡车又挡炮!”棋盘在他手里如风车般转了一圈,这次却是横着拍向梁栋。
梁栋看赵鸿沟横拍过来的棋盘更是势大力沉,他不敢用叉硬接,只能后退一步,躲开这力如千钧的一击,赵鸿沟反手把棋盘滴溜溜一转,棋盘从他臂上转了个圈又转回身边,又是拧身横着拍向梁栋,这次他喝道:“单车落险不如卒!”那桌面大的棋盘在他手里恰如孩童手中的玩具,被玩得滴溜溜转,偏偏力比千钧,呼啸着第二次向梁栋拍来。
梁栋看似躲无可躲,他忽将双股叉插在地上,右脚发力踩住双叉棍的棍围,双手握紧叉头,“咣!”一声巨响,棋盘重重磕在叉棍身上,梁栋像是被机簧弹射出去的炮弹,身前脚后,凌空飞起,撞向坐在酥饼摊上的瞎子。
赵鸿沟一呆,急道:“不好,瞎子冲你去了!”
梁栋在空中怪叫一声,道:“小卒来也!”凌空伸掌,拍向那瞎子的脑门。
那瞎子端坐凳子上,手中旗杆卷动,黄色旗帜如浪卷云翻,将自己身子隐没不见
坐在瞎子边上的“牛大叔”和叫“小沛”的浓眉大眼年轻人同喝一声,再度双双出手,一左一右,两拳轰向梁栋。
梁栋两掌架开迎面而来的双拳,脚尖一蹬桌子,冲势不减,撞进了这堆黄色云海里,那瞎子夹起旗子,以旗杆撑地向后翻了一丈多远,飘身后退。
赵鸿沟和萧垓下都不及追赶,“牛大叔”和“小沛”被梁栋以快制猛的巧劲穿隙而过,这四人竟没有拦住梁栋片刻。
这时,坐在凳子上纳鞋底的花白头发老太太,从膝盖上放着的笸箩里取出一个黄铜色的纺锤,抖手向梁栋射去。
梁栋看这纺锤在空中飞速旋转,落点又振荡不定,不敢怠慢,忙缩身偏头避开,那纺锤擦着他耳朵边飞过,带着一道白亮光线,又飞回她手里。
黄旗涌动,唰地一下展开,瞎子又现出身形来,喜叫一声道:“赵婆婆好手法!”
那“赵婆婆”收回纺锤,在自己额边花白头发上抿了一下,笑道:“瞎子当帅,险些被小卒子拱了。”
赵瞎子手摸着旗杆,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道:“这贼体风咸中有臭,最近必劳心伤肾,他弃水登岸而来,正中了水弱土厚燥气旺、肝胆损伤头遭殃之兆,婆婆只管攻击他脑袋保有奇效!”
梁栋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我在河水里泡了快一天,身上可不又咸又臭,这瞎子说话真是歹毒!”
赵婆婆双手一抖,又飞出两个纺锤,带出两道白光,在空中旋转着,果然飞向梁栋额头。
梁栋大喝一声,单掌拍向纺锤,不料那纺锤两边尖细如锥,中间鼓肚圆滑,又由一根白色细线牵扯着,被他掌风击中反而加速旋转,蹦蹦跳跳着向他削来,梁栋急闪过其中一个纺锤,肩膀却险被另一个纺锤击中,那纺锤从梁栋肩头穿过,把他身后桌上的汤锅击碎,又“嗖”的一下,飞回赵婆婆的笸箩里。
赵婆婆冷笑道:“这暗器本来是留着对付花千谷那个姓沐的贱女人的,先让你这小贼受用了。”
梁栋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这寻常百姓家纺线用的纺锤竟能成为如此难缠的独门兵器,眼看赵婆婆双手在笸箩里摸索,不知还要摸出什么物件来,梁栋快速出击,一脚踢断身前的长条凳的木腿,反身一脚将木腿踢射向赵婆婆,紧跟着飞步跨上去,一掌击向赵婆婆怀里的笸箩。
赵婆婆端着笸箩离地飞起,身下的矮凳子被击碎,赵婆婆人在空中,一手掌托着笸箩,一手从笸箩里抽出柄亮闪闪的剪刀,疾向梁栋脖颈刺去。
梁栋偏头快速闪过剪刀,左掌扫向赵婆婆握剪刀的臂弯,右拳捣向赵婆婆托着笸箩的下肘,赵婆婆看梁栋变招极快,她口中“呜呼”怪叫一声,把剪刀插入笸箩里,带着笸箩旋转半圈,腾出刚才托笸箩的手,五指反抓向梁栋“肩井穴”。
梁栋赞一声:“好!”,收回捣出去的虚拳,双手翻转擒住赵婆婆抓来的手腕,赵婆婆变招不及,手腕一痛,已被梁栋制住,她慌用另一只手举起笸箩向梁栋砸去。
梁栋本想拧住赵婆婆手腕把她击倒,看她年龄颇大,心中有些不忍,犹豫间那笸箩已当头砸来,身后的赵瞎子也扑至,黄旗展开,贴地向他双腿卷去,口中叫道:“小贼讨打!”。
梁栋两手擒住赵婆婆的手腕,将赵婆婆拖倒地,黄旗卷住赵婆婆双腿,瞎子就要用力拉扯,赵婆婆急道:“瞎子卷错了,是老娘!”
赵瞎子一怔,道:“赵婆子,你怎么进我旗子里了?”赵婆婆老脸一红,未及说话,旁边酥饼摊的一腰扎围裙的伙计从炉火下掏出根一人长的火柱,带着烧红的热气,迅疾向梁栋腰身捅去。
梁栋放开赵婆婆,滑步闪过火柱,伸脚把散落在地的笸箩向酥饼摊伙计踢去,趁着他躲避时,抢先一指点向那人额头。
那伙计手中火柱捅偏,知道不是梁栋对手,拖着火柱急退,旁边一个推着柑橘车的中年汉子,从柑橘里拔出一柄薄如蝉翼的水果刀来,向梁栋手臂削去。
梁栋看这中年汉子出刀快得离奇,不敢冒险,收指转身,赵婆婆在地上打了个滚已追过来,持剪刀又向他小腹狠狠刺去,梁栋急忙原地纵身,身如叠浪,想越过众人逃走。
赵鸿沟赞一声:“好轻功!”,萧垓下却喝道:“下来吧!”双手射出六七颗棋子,化作一溜直烟射往梁栋的落地处。
梁栋在空中真气用尽,看脚下棋子破空而至,躲无可躲,无奈只好拧身又落回原地,翻身退到胭脂摊旁。
赵婆婆、赵瞎子、卖柑橘汉子、酥饼摊伙计、小沛、牛大叔、赵鸿沟、萧垓下向他合围过来,这八人刚才自恃身份,依次出手,却没有拿下这个“小飞贼”,此刻都脸色凝重,对他不再有轻敌之念。
罗裙夫人缓步走下山丘,语气平静道:“鹞飞儿,本夫人对你最后再礼貌一次,请你上小船一叙,如何?”
梁栋眉头紧皱,想不到这山丘脚下,竟云集了这么多江湖高手,但他吃惊得不止这个,而是想不出江湖上哪个门派能有这个实力,在这短短一刻就召齐这么多高手在这里等着他。
这需要强大的情报网、快捷的载送渠道,丰厚的物力财力,严密的组织能力,还得有一位核心统领人物,除了朝廷,江湖上一般门派很难做到。
想到此,梁栋突然放声大笑,跟着大喝道:“鹞飞儿在此!想拿藏宝图的放马过来!”声音穿透林樾,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远远传来了呼喊声,黑暗的山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往这个方向赶。
罗裙夫人脸色一沉,她狠狠瞪了梁栋一眼,跺跺脚,叹道:“小贼可恶,我们撤吧!”
梁栋猜中了这些人乔装打扮来捉他,正是有某些秘密不可让人知道,所以看他故意暴露行踪,无奈只好收兵撤退。
梁栋看这些人并不是什么恶人,也没有合起来与他动手,颇有些名门风范,当下冲那罗裙夫人抱拳笑道:“等小子此间事了,再感谢夫人诸位留手之情。”
说罢呵呵一笑,刚想转身寻路逃跑,不料后脑两侧同时“咣当”两声重响,又酸又痛的感觉瞬间从眼睛、舌头、下颚、脖颈传遍全身,眼前只觉一黑,瘫软倒在了胭脂摊前。
天旋地转间,模模糊糊看见刚才那两个胭脂摊边的少女,在朝他嘻嘻笑着,其中脸圆圆的女孩,手里举着裂碎的铜镜,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另一个瓜子脸女孩,举着断了半截的篦子,得意地吹了口气,叹道:“夫人说得没错,这小色贼对漂亮的女孩子,终究是一点防范没有。”
刚才卖柑橘的汉子迅疾过来,伸指连封梁栋几处穴道,把梁栋就势放倒在堆满胭脂花粉盒子的车里,沉声说道:“云儿,彩儿,你们两人上门主的船,小心看着这贼。”
罗裙夫人摆摆手道:“小沛留在此地收集天地盟这几天的动作,其他人上船,返回大宋门。”这些人迅速把刚才的绸布、水果、酥饼摊,还有那些汤锅、棋桌、杂货等都放倒在一辆辆小车上,依次推上了靠在岸边的十几艘小船上。
这十几只船摇曳着,一字排开,顺水划往下游,留下道道黑色的波纹。
刚才热闹的山丘下,眨眼间竟连片纸寸布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