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也不是没事，只是有的事不想去处理。说“处理”二字，好像有点郑重其事，因为也不是什么正经事。虽说不是正经事，但也不是不正经事，好像就是些琐事……

废话了一段，无非就是表现出毛台此刻不咸不淡的心情和状态。不跟子娇在一起的时候，毛台的精力一直都是相当旺盛的，做起事来也是风风火火的；一到子娇这儿，整个人不自觉地就倦怠了下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甚至在有些时候，连毛台自己都觉得：只有在子娇这儿，自己才能睡得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觉。或者是因为子娇身上幽幽静静的香气；或者是因为随风轻轻摆动的米白色窗帘；或者是因为音箱里若有似无的吉他指弹；又或者是因为……谁又知道呢？子娇也从来不主动问毛台现实生活中的事情，淡然得有点漠视的味道。亦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从来不问”，让毛台在子娇这儿能够得到片刻的安宁，很踏实的那种安宁……

见毛台醒了过来，躺在地上发呆，子娇缓缓地靠了过去，挨着毛台也躺在地上发呆，两人间谁都没有说话，就听着墙上的时钟，发出单调的“嚓、嚓”声。他们时常这样：有时候话很多，有时候话很少。毛台说过：“人之所以会觉得，与人相处很累，是因为他们，总是试图扮演一个，人家喜欢的自己，而不是真正的自己。”类似这样的话，子娇也说过：“周末的阳光，那么地温柔，而你却不愿意出门。其实，你不是不愿意出门，你只是不愿意，一个人出门。”

两人之间，都活得那么地通透。在彼此面前，默契地能够卸得下所有的伪装和包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做得来最真实的自己。

子娇戳了戳毛台，问：“你，有没有在某一刻，感觉身边，就算是爱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地与自己同步？她有她的想法，她有她的追求和规划，她有她不想与人分享的心情，她有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就算是枕边人的你，也走不进的领域？”

毛台说：“这样感觉越是强烈和真实，是不是你就越是觉得自己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仍旧是孤独的存在？不会因为你位高权重，不会因为你宜室宜家，就有什么不一样。在所有的喧闹与笑脸转过身去的时候，你终归还是孑然一身的存在。”

子娇“嗯”了一声：“所以，我有认真思考过婚姻的意义，但说实话，我仍然不得要领，总是碎片化一般的概念，奈何至今，我都无法整合它们成一套体系。按理说，结婚只是人生某一个时间点上的，一个重大决定，一个特定的动作而已。结婚，并不能让人生重启；不结婚，也不代表前途就会一片灰暗。因为婚姻而形成的家人关系，固然可以提供一定的安全保障。但有时候，也会化为最沉重的风险。传统意义上的婚姻，对男性来说，不过是人生的一部分；但对女性来说，不说全部，至少也是绝大部分。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对于现代女性而言，婚姻的意义所占的比重，也已经逐渐地淡化。这是一件好事，有时，丈夫和子女能带来好处；有时，反倒是没有更好，不过如此而已。婚姻，并不是非经历不可的事情。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人就应该有余力去思考：什么样的婚姻，才是好的婚姻？什么样的伴侣，才是好的伴侣？什么样的家庭，才是好的家庭？我认为，当结婚、离婚、亦或是不婚，都能成为一个平等，且常规选项的社会，对人类来说，才是更好的社会。”

毛台说：“那便要你首先具备了独立生存能力的时候，再来考虑婚姻的质量了，不是吗？老一辈概念中的婚姻，我大致能够理解一些些：他们觉得婚姻是互相帮衬，是搭伙过日子，是凄风冷雨中一盏为你留的台灯。在更传统的概念中，甚至是借助婚姻这种形式，来解决自身的物质保障。说我们这一代自私自利，就好像老一辈面对婚姻的时候，出发点有多么地单纯似的，他们的婚姻甚至都没有经历过爱情。人的本性从未改变过，那就是想方设法地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子娇问：“所以老一辈的人，大抵只会谈婚姻的重要性，却鲜有对爱情的必要性，进行充分的剖析，对吗？”

毛台答：“是的。常规的流程，难道不应该是先有爱情，再有婚姻的吗？为什么老一辈的思维里，经常性地弱化爱情的比重，而独独强调婚姻的重要性呢？”

子娇就好奇了，歪着脑袋，望着毛台问：“为什么呢？”

毛台答：“我觉得，还是他们把爱情给物化了。我们必须承认，在他们那个年代里，婚姻的形式，是得到一份生活，乃至工作保障的契约。所以老一辈对待婚姻的态度，往往就像对待工作一样：到点了，就该上班；开始了，就必须要有结果；流程发起了，就必须完成闭环；我们打算处对象了，就必须，以事实婚姻，来让这件事，有一个完满的句号。”

子娇若有所思：“那你想表达什么？是想表达爱情和婚姻，其实并不是互斥关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