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古香古色的小院里,一树桃花开得正旺,如女子的胭脂云晕满了整片枝头。
桃娘自作坊里走了出来,白衫打底,红衣飘飘,头顶一根桃花簪,年纪轻轻已是风华绝代。
“桃娘姐姐,这么快就好了?”
迎面走来一黄衣丫鬟,名叫蓝凝儿,十五、六岁左右。
“是啊,得亏爷爷临终前定下规矩,每年只酿十一坛。”
桃娘淡淡说着,脸上忽然涌上一片潮红,她背过身去,迅速从袖口摸出丝帕,捂着嘴连声咳嗽起来。
丝帕上已多了一片刺目血迹。
桃娘收起丝帕,回头看了她一眼,“站这么远,就那么怕被传染吗?”
“不是的,骆大夫说过,你这病虽咯血,但不会传人,可……”蓝凝儿低下头。
“凡事都有个例外。”桃娘轻叹口气,“人之常情罢了,你也不要介意我直说。”
桃娘因酿酒而有些名气,正因如此,咯血之事也很快传了出去,受了不少异样目光。
平日里以胭脂掩去病态,一旦出门,普通人如同遇瘟一样避之不及。
骆大夫所言是否对症,无人敢赌,也只有桃娘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先天之症所衍化的恶疾。
“不会的,凝儿也喜欢桃姐姐这直爽的性子。”蓝凝儿迟疑了一下,“桃姐姐,以后酿酒的事都交给凝儿来做吧,你这身体……”
“小毛病而已,还不至于,我也从未放过心上!”桃娘斜瞥了她一眼,心中腹诽起来:
这丫头看起来人畜无害,心思还蛮多的,蓝家请她过来,说是好意照料我,却是为了获得我手里的酒方。
若不是怕他们隔三差五过来叨扰,也不至于出此下策答应下来。
“桃姐姐说得轻巧,可即便是骆大夫也只能开药压制病情,要是有仙师肯出手就好了。”蓝凝儿叹了口气,“仙家却有个奇怪规矩,凡人生老病死皆为常态,自然法则,非三者干预不得出手,不似西域佛家……”
桃娘轻笑一声,抬起头来,“老娘我生于天地之间,九泉之下亦可酿酒,何需那仙人相助?”
蓝凝儿识趣地闭上了嘴,顺着桃娘视线抬眼望去,只见满树桃花灿烂,美不胜收。
桃娘却是借着蓝凝儿失神之际问道:“凝儿,你来这里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了,你什么也没学到,那蓝末承没怪过你吗?”
“说是说过……呃……”
“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他,叫那厮死了这条心,趁着我病耍这种伎俩,我就算是死,这酒方他也休想得到!”
蓝凝儿垂下头来,“桃姐姐,对不起,我……”
“无需解释什么,我从一开始就识破了,你也是迫于无奈,所以并不怪你。”桃娘淡淡说着,从她身前走过,“走吧,我桃娘无需别人照顾。”
“那…凝儿……便先回去了。”
蓝凝儿离开了,桃娘看着她背影,喃喃道:“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但愿蓝家别难为你吧!”
桃娘抬起头来,却见万里晴空,仙鹤几只,缓缓飞过。
“仙家,凡人……”
“仙家自是逍遥快活,可惜我连自己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若不是爷爷好心收留为我取名桃娘,早便饿死街头成无名鬼了!”
桃娘说着,又连声咳嗽起来,旋即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药丸放进嘴里,身体顿时轻松了下来。
骆大夫这药倒是立竿见影,刚吃完像个没事人,可惜无关治病,只是短暂回春而已。
回天丸,可镇痛,强行续命。
可用完了这一瓶,再吃就没效果了,所以还得省着点吃。
桃娘走到桃树近前,纤手从树干上抚过,“桃树啊桃树,如今又剩下你和我了,若我撑不过今年,来年你是否花开依旧?可否为我凋零一次,就当是最后的送别。”
清风徐来,一片花瓣飘落,如母亲温柔的手从她脸庞抚过。
桃娘一时悲从心来,眸中泛着些许泪光,若是那蓝凝儿见了势必会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