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出来!”
江谦敏锐地看了过来,眼神阴鸷而犀利。他左手一翻并指夹住了数张淡青色描绘着丹砂的符箓道清门下多为符修擅用法术和各式各样的灵符。
“既然到了这里也没有必要躲躲藏藏了吧。出来!”
薛沉默然片刻,在江谦耐心耗尽前收起了玲珑匿坦然地现出身形。顾迟舟就在他身后,他注意到薛沉绷紧了背脊垂在一侧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握紧了开阳剑。他顿时心下了然,竟让薛沉都难得紧张起来,看来江谦必定实力不凡或说隐藏得极深。
即便是修为道境相当而己方人数占优势的情况下薛沉也不敢小觑对方。自入道以来他相处的大多是剑修或如铁季南那般的驭兽师,还没怎么同符修打过交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道清门有所忌惮众所周知道清门虽然低调避世,论起实力却是绝不逊于玉华宗的。
见到二人,江谦只是稍稍抬了下眼皮,似乎并没有很意外。他扯了扯唇角十分礼貌而敷衍地客套道:“不曾想竟是二位道友涵之失礼了。不知二位半夜三更不在该在的地方却私闯本府禁地有何指教?”
他刻意咬重了“指教”二字听起来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薛沉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霎时,三人间气氛冷凝,有种一触即发的危险味道。
前因后果尚未弄清楚,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动手的时候。
顾迟舟上前一步,拱了拱手:“不请自来,多有冒犯。不过”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地上早已血肉模糊死状甚惨的侍女,“对此,郡守大人能否解释一二?”
尽管措辞一如既往地客气,但是凛然的态度却让江谦明白,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江谦撇了眼侍女,沉默半晌,居然低声笑了起来,很快又发展成抖着肩的哈哈大笑。二人没有打断他,等他自己笑够了,才缓缓开口:“若是其他人还好,偏是被你们二人看到了也罢也罢,你们临死前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毕竟,你们也没有机会走出这个地方了。”
这句话的尾音极轻极低,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意。
好大的口气!顾迟舟为他如此自信感到惊讶,不过想了想倒也没有出声和他较这份闲劲。他正想开口,却被薛沉抢先一步:“城中那些每隔七日便失踪死亡的少女是你所为?”
江谦爽快道:“是。”
“杀害她们的手段,与这名侍女一样?”
江谦笑笑,也不否认:“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们,暗地里查了这么多也不容易,我真是好奇,到底是何处露了马脚,让你们对我起了疑心?”
薛沉眼神一冷,不答反问:“肆意杀人目的何在?”
江谦好整以暇道:“你们不是都看到了么?自是为了做花肥啊。”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着实荒谬。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江谦毫无愧意的残忍姿态。
“畜生!”顾迟舟攥紧了拳头,抑制不住愤怒低声骂道。
薛沉蹙眉,凛冽地看着江谦:“为了柳如茵?”
听到柳如茵的名字,江谦才收起了笑容。
见他面色不虞,怕他不肯说实话,顾迟舟利用他的软肋激将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们为何深夜来此,不瞒你说,正是多亏了夫人的提醒。夫人已将当年换心之事全部告诉了我们,想必,她定是不愿见你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下去。”
江谦的脸色越发阴沉,顾迟舟见好就收,话锋一转:“但我们不明白的是,既然当初你已经杀了莲音为夫人换了心,为何这些年又要大开杀戒,害死这么多无辜之人?我不相信,仅仅是为了种花。”
没想到一直以来被他牵着鼻子走的二人,会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已经如此接近真相,事已至此,再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江谦叹了口气,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不用伪装尽情宣泄的途径,将“食心妖”事件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对,就是为了她。这个世上,能让我甘心情愿做任何事的,唯她而已。”
原来当年换心之后,噬心咒虽然解了,柳如茵却并没有就此脱离苦海。她获得了花仙莲音修炼近千年的玲珑菩提心,却因肉体凡胎无法与此心相融,每过一月便不得不忍受花心在体内发芽生长之苦。只因花心竟将她的躯体当做生长的容器,植物的根须嵌入她浑身的经脉,在她的肉里饮血而生,一点一点将她作为人的部分蚕食。
也正因为做了花心新的载体,柳如茵如同被改造成了一个“植物人”,她的体貌永远停留在了十五岁。从此成为了一具无知无觉、不死不活的活死人。直至此时疯医才告诉江谦,每隔七日必须以人心栽培、血肉炼制的银莲花蕊入药,方能安抚花心,缓解她“发病”时的痛苦。
若不这么做,这颗花心便会日渐枯萎,而当花心枯萎之时,就是柳如茵命丧之日。
江谦咬牙切齿道:“那时,我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疯医仙谷清早就设好的局!可我又有什么办法?为了如茵能够活下来,我只能求他!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