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婚后,第一次大理寺探望父亲时他给我的。”裴初跪在地上,低着头道:“父亲说大理寺监牢的衙差像活死人,每天除了每日送一次饭外,从不踏足监牢,也从不开口说话,父亲无奈之下,才把这封请辞信交到我的手中。”
接着皇帝问了第三个问题,“那你为何扣下这封信?”
“皇上,那是我的亲生父亲啊!”说到此处,裴初双眼通红,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哭腔道:“是,我知道,我父亲该死,他是贪官污吏,死有余辜。可我只有这一个父亲啊!我父亲很疼爱我,即使把我送到京都,每个月会不间断的给我写信,我我不是什么大仁大义之人,做不到大义灭亲,寒冬时节,父亲去边关和送死有何差别?作为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送死!昨晚昨晚那戏子诬陷父亲,可皇上依然迁怒于他,还派五皇子殿下追查,母妃又留我与八皇子在宫中多带几日,我怕怕五皇子殿下查到这封请辞信,我才派小桃连夜出宫。”
接着,裴初看向皇帝,眼神无比坚决的道:“皇上,是我扣下请辞信,是我的错,但我求求您,不要流放父亲去边关,不要是现在,等到春季,天气暖和些,否则父亲会冻死在路上,皇上,求您了,您对父亲的怨言请责罚在我身上,打我入大牢也行,砍头也可以,只要保我父亲一命!”
裴初的此番求情让皇帝彻底怔住了,他在位二十余载,大义灭亲的人,明哲保身的人,放弃个人利益选择集体利益的人等等,他都见过。裴初不属于这些人,她心中没有大仁大义,只有自己的父亲,明知道对方罪该万死,还妄想手下留情,甚至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裴初是女儿家,当裴言义出事,裴家被抄,所有的重担与责任落在她瘦小的肩膀上,裴初的努力皇帝不是没看到,可她越这样努力,皇帝心里越厌恶,因为裴言义该死!裴初实在太孝顺了,简直愚孝!
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皇帝大可以将她拉下去,与裴言义一起处置,可皇帝没有这么做,他有些羡慕裴言义,因为他第一次看到为人子女的,为自己的父亲牺牲到这般地步。皇帝很清楚,自己的傻儿子皇甫慕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只是大家嘴上不说罢了。
裴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紧张的心情让她的大腿上的伤更加疼痛了,似乎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裴初不知道自己说的那番话会不会惹怒皇帝,可那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偏殿内十分寂静,气氛凝重,榻上的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片刻之后,皇帝起了身走了下来,来到裴初身边,他侧脸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着的女孩,拍拍她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接着叹了口气,离开了。
安然与安孔紧随其后,跟着一起出去,而偏殿内的张相戎见没自己什么事,也就走了,留下裴初和她的婢女跪在那里。
裴初神经由始至终时刻紧绷着,终于她体力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差点倒地。
“小姐!”小桃见状,连忙将人扶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小桃明显的感觉到裴初在发抖,而且抖得越来越厉害,隐约之间她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不知何时,裴初的手捂着左大腿,她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渗透了纱布,染红了亵裤,最外层的罗纱裙上泛着点点血迹。
小桃惊呼道:“小姐!你流血了!”
“小声点!”裴初低吼道,是的,她的伤口裂开了,皇上才刚刚走,门口都是太监宫女,她她不可以被人发现!
“八皇妃为了救人,对自己下手够狠的。”一道清丽悦耳的声音从裴初的身后传来。
小桃转过头去,见是刚才跟随皇帝出去的安然,小桃的脸色瞬间苍白,昨晚她领教过安然的恐怖之处,昨晚当她拿着宫廷令牌与宫门的侍卫纠缠时,安然出现了,在侍卫面前随便说了两句就轻而易举的带她出去,不能说“带”,是近乎胁迫。小桃护主心切,立刻将裴初护在怀里,“你你你想做什么!”
安然手捧一件深棕色的大氅,道:“杂家只是看外面太冷,怕冻着八皇妃,特意给八皇妃送披风来的。”说着,他将大氅披在裴初的身上。
裴初在小桃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身,那大氅很长,盖住裴初的脚踝,掩住她的伤势。
“皇上他”裴初焦急的道。
安然为皇帝做事多年,比裴初了解皇帝多,他轻轻点头,“八皇妃放心,皇上没有动怒的意思,你父亲算保住了。”
听到安然的回答,裴初整个人轻松下来,由衷的道:“然公公,这份恩情没齿难忘,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安然不禁轻笑一声,那双明媚的双眸弯成月牙,轻启红唇道:“八皇妃若想真的感谢杂家,就好好保护八皇子殿下,就像你保护你父亲那样。”
裴初微微一怔,看向这雌雄莫辩的美人,他在说皇甫慕?
安然从袖子里拿出一精致的白玉瓶子,“八皇妃腿上有伤,怕是不敢唤御医,这是御药房上好的药膏,涂上后会很快止血结疤。”
裴初连忙接过瓶子,“谢谢然公公。”
接着裴初由小桃扶着,与安然一起走出偏殿。两人不熟悉,一路上没说什么话,裴初以为安然之所以帮自己,是陈远陌的运作,可事实似乎不是这样,最起码不仅仅因为陈远陌。
踏出皇帝寝宫的门,裴初刚想与安然客气的道别,却见不远处皇甫慕领着小太监匆匆朝这里走来。
皇甫慕也看见了裴初,他脚下的步伐从快走变成了快跑,向着他的皇妃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