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彻把玉牌拍到石案上,又怒又气道:“高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皇帝虽然是我们的侄子,但他更是皇帝,你这是不敬!被皇帝知道了,你真以为自己能毫发无损吗!”
高徽脸色不变,一字一句道:“我全是为了妙瑜好!”“你说什么?”
高徽紧紧握住茶盏,强压住内心的颤抖:“你我都做过皇后,魏室当时已是傀儡,我们尚且身不由己,更何况是高氏的储妃、皇后呢!高氏立国至今,为后者,无一人善终。与其让妙瑜当下一个不得善终的皇后,不如让她不嫁入皇室!”
“若你是真的问心无愧,你就不会来找大和尚了。”“你!”高徽狠狠瞪视高彻。
高彻步步紧逼道:“你害怕你改了天命,更怕上天因此降下灾祸。所以你需要大和尚告诉你,你做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高徽紧紧咬牙,默然听着高彻继续说下去:“大和尚让我等你,就是要我来告诉你,你做的是错的。”
高彻顿了顿,说道:“你在太子和妙瑜的命格还未测算前,就私自换掉了妙瑜的生辰八字,你这是用自己的意见替换了天意和妙瑜的想法。这样的你,和当时那些凭着自己想法而强行改变你我生活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见妹妹由于身子不稳,后退数步,高彻复又说道:“你瞧不起我贪财无情,但我也瞧不上你一意孤行。”
高徽闻言,用力地将玉牌重新握在掌心,大声道:“我岂会如你一般!我现在就去把玉牌交给皇帝!”
高彻劈手夺过玉牌,笑道:“还是我去吧,而且我知道如何交给皇帝,才是最合适的方法。”
华阳观
“这是什么?”高纬仔细一看手中玉牌,不确定地问道:“莫非是谁的生辰八字?”
高紫凝点头:“这是武卫将军杨谌之女,杨妙瑜的生辰八字。陛下可让人测算,看她是否能成未来储妃。”
高纬虽不熟悉小妙瑜,但也清楚她的家世,故不以为然道:“依着这个孩子的家世血统,宗正寺不选她,自然是因为她命格不贵,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宗正寺里的,是假的。”纤长的手指指向高纬掌心玉牌:“这个才是真的。”
高纬微微眯起眼睛,蹙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额,杨府的人搞错了玉牌。杨谌担心你以为杨府是不敬欺君,所以才请我把玉牌转交给你。”
高紫凝的闪烁其词和脸上的不自在,让高纬瞬间明白她是在帮人遮掩。
但她没有说穿,只是把玉牌递给赵书庸。吩咐他将玉牌送至宗正寺,若是宗正寺觉得合适,则直接送到慧可、魏宁处,请他们测算太子与杨妙瑜命格是否合适。
高紫凝默默松了一口气,端起茶盏,刚想饮茶,就听高纬说道:“今日我来此最主要目的是想让你还俗回宫。”
高紫凝放下茶盏,不假思索道:“我不要。”“当初想出出家这个法子,本来就是为了让你有借口拖延婚期,如今徐敬武已死,你身上已无婚约,你为什么不肯回宫?你别告诉我,你是爱上了每日的诵经修行。”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甚至于觉得华阳观比宫中更自由。”高紫凝顿了顿,没好气地继续说道:“而且只要我回宫了,那些朝臣肯定会马上上疏,让你给我挑选新的驸马。与其这样,我情愿住在华阳观。”
高纬嗤笑道:“留你在宫外,继续跟那些下贱文人学坏吗?”“陛下为何如此轻视我那些文士伙伴?”
徐敬武死后,高纬下令:半年内不许高紫凝出观,若是出观,杖责随侍人员。
高紫凝气恼非常,但又无可奈何,华阳观监院见此,趁机为她引见了不少居于邺城的男女墨客。
自此之后,华阳观中时不时出现的热闹场面,成了朝野的谈资。
“你那些伙伴若是好的,我岂会如此轻蔑他们?”高紫凝正想反驳,偏巧心念一动,脑中浮现一个念头,随即笑道:“陛下只是看不惯我和他们过于亲近吧?”
高纬深觉可笑:“在你看来,我就这么容易嫉妒吗?”“那陛下为什么突然对我的这些伙伴不满呢?”
高纬冷哼道:“你有空去查查你那些伙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吧?另外,那个监院我已经被我下狱了,你不要管了。”
高紫凝心生怒意,起身道:“陛下既然这么喜欢帮我做主,那就索性把我那些伙伴如同监院一样都投入监狱得了,反正我的意见也不重要!”
高纬也怒了,拍案而起:“我把那监院下狱,是为了避免她再给你引见那类文士至于我让你去自己查,也是怕你以为是我在暗中做手脚。结果你现在长大了,脾气也大了,情愿相信那些人,也不肯相信我这个哥哥了吗?”
高紫凝脱口而出道:“我以前就是因为太相信你,才会被骗这么久!”
高纬一愣,旋即喝道:“高紫凝!你放肆!”“你就会这样!一发现兄长的威信对我没用,就会使用皇帝的威压恐吓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软弱的孩子!”
高纬一下子被噎住,余光又看到端着糕点过来的素泠,心中涌现出一种近似于恼羞成怒的情绪,对高紫凝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后,悻悻然而去。
素泠将糕点放到高紫凝身侧的几上,看着好似脱力一般坐在坐榻上的公主,犹豫地开口道:“殿下,您又惹陛下生气了吗?”
高紫凝余怒未消,怒然起身:“什么叫又惹她生气?!搞得好像只有她有脾气一样!”“但他毕竟是皇帝。。。”“”
“行了!我自己会看着办!”言罢,径直回到卧房中。
武平五年二月初八,皇帝下诏为皇太子高恒与杨妙瑜赐婚,加其父武卫将军杨谌正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之职,封爵高都县公,授封其母崔氏为郡夫人。
八年后,皇太子与杨妙瑜完婚,杨妙瑜从此成为孝宗高恒的唯一妻室,并成为高齐第一任,不依从皇帝谥号的皇后。
她因病过世后,其子宣宗追谥其为:昭明皇后,其夫高恒与其子高晟更为其修造了与帝陵同样等级的陵墓,使其可以不用祔葬,人称昭明帝陵。
而她与明康帝之间,终其一生的一夫一妻事迹,也是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
龙乾宫
“都是些无用的奴才!”陈涴看了一眼一面疯狂扔掷殿内诸物,一面不停呵斥内侍的高纬。
她把赵书庸喊过来,问道:“陛下为何如此暴怒?”
赵书庸一脸欲言又止,半天说不出话。
站在陈涴身后的冯小怜见状挑眉,朝一名小内侍问道:“陛下怎么了?”
见小内侍同样犹豫地不敢说,冯小怜冷笑:“想去掖庭局待几天吗?”
小内侍赶忙跪下:“娘娘饶命!”陈涴的目光也移到了他身上,命令道:“快说!”
小内侍虽然身体不住地颤抖,但声音尚算清晰:“陛下一听到豫章殿下和那些文士还在彻夜玩闹,当即就勃然大怒了起来。还对奴才们说。。。以后关于豫章殿下的消息都不用再禀报给他了。”
“什么?!”陈涴和冯小怜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
高恒和杨妙瑜被赐婚当日,高紫凝就以庆贺皇太子定婚之故,在华阳观中同那些文士竟夜畅饮。
对于斛律雨、胡曦岚的提醒,高紫凝不但丝毫不在意,反而行事更加出格。竟然一连几夜都与勋贵后嗣、男女墨客在华阳观的湖上泛舟宴饮。
陈涴、冯小怜正是听说了此事,才迫不及待地来找高纬,没料到居然会看到这一幕。
“赵书庸!你死哪儿去了!”“奴才来了!”赵书庸忙不迭地跑进殿中。
冯小怜望着坐在御座上,由着赵书庸给自己抚背舒气的高纬,微抬眼睑:“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