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叔养了几日病,实在呆不住,不等药用完便去打柴,渐次做起农活。翠兰道:“上次病没好时就去打柴,致使又生出重病来,这次又去做活了,这般忙着做甚,待药服完了,身子全康复了再做活。”盲眼叔知道这是虚言,农活拉下了,还须他去做,便不听劝告。一日,盲眼叔与翠兰吵过架,耍了一天脾气,第二天还是下地干活。翠兰吃过早饭,泡了三盆衣服正准备去洗,那街中一妇人常和翠兰往来,姓李名丽梅,因打毛衣,那花样不曾记熟,便寻翠兰说知。翠兰将她请入屋中坐下了,倒水捧果,一起闲谈。
丽梅道:“你洗的衣服这般多,够你一日的活了,实是耽误人。况这冬季水又冷,更是难洗,何不买台洗衣机,往后更方便。”翠兰笑道:“我早有打算,只是无多钱去买。”丽梅道:“你们只是省用,何曾少了钱了?”翠兰道:“人家都说我们有钱,实是不知底细,两个孩子上学要用钱,孩子的父亲在城里时时要用钱。回来一趟省算也要花百数十元,给孩子的爷爷买好酒、好茶、衣物,每次回家都少不了。家中也要用钱。这些还算小数目,孩子爷爷人老了,常常生病,不断花钱。这小处不在意,详细折算了,仍要许多钱。每天还要喝三次酒,地里做活,若哪日没酒拿了,那日就做不下活。这一日一斤半还不够,却要多少钱?只这次生病去城中医治,就花一万四千余元,现在仍然服药疗养。有了小病,我做女儿的总要为他寻医来治疗。患了大病时,无论去何处,花多少钱都要为他治好。药煎好了端在榻前服用。需要喝时便送水,糖、椰子粉、奶粉,愿喝什么便拿什么,何时受过委屈。只是衣服我们不是为他穿的,不然,真个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前些日子天冷了,我
买了一床上等毛毯,便先与他盖了,我们和孩子都还没有。我们为他做了可口的饭菜,才自己另做寻常饭菜吃。寻那呢子衣服买处五六件,只是不肯穿。衣物我们洗时便为他洗,只他的衣物、床单、被子最难洗,又脏又臭,一费水,二费力,三费洗衣粉若遇别人,谁肯为他去洗。没有把别家的老人看一看,过的是什么日子。真个当老人抚养了。这般仍觉不好。刚与我吵过嘴,耍了一天脾气没去做活。这活拉下了,只是害了我们,人家年近花甲了,若哪天离世了,便什么都不管了,只是把家存钱用完了,给我们带来困难。”又说道:“他有病时,远近亲戚朋友都来看望,每日饭菜都做不及。他认了多少人来,还不都看在孩子父亲面上。”
李丽梅听了这一席话道:“是啊,他不该这样吵闹,说实话,若遇别家,生出这般病来,只有等着办理后事了。既然花这么多钱医好病,就应好好去干活,也让人无话说。这般去做,谁也会忍不住的。”翠兰道:“若不是他生出这场病,我们便早买一台洗衣机,谁还去费这般事。”翠兰又道:“你家那老年人虽未做活了,可未听过吵闹,身体也硬朗。”李丽梅道:“有时还是吵嘴,只是外人不知。我们等着生病呢,只是不生。”翠兰向李丽梅说知了所打的花样,丽梅笑道:“我打这毛衣还缺一半钱来,这里买不齐,洪月的父亲若回来时,让他在城里为我带一斤回来。”翠兰道:“这是容易事,他回家时便为你带来。”翠兰又道:“街中人都称赞你家卖的酒好,可与我买十斤来,只是一时手头没钱,须过几天与你。只这十斤也用不得几天,先用着,待取得钱时再买百十斤让他去喝。”丽梅道:“你何曾少了谁家钱了,我吃过晚饭为你拿来便是。”
翠兰为丽梅教了打毛衣的方法,误了洗衣时间,想中暗道:“我这为她说得方法,须为我做点事来。”便道:“你们有洗衣机到底省事,一日还有游逛的时间,我这每日忙忙碌碌,来人也没时间招呼,那衣服又要明日洗了。”丽梅听得这话外之音,心想:“她为我说得打毛衣方法,想用我们的洗衣机洗衣服。”于是道:“待会拿去咱们洗衣机上洗了。往后有衣物洗时,便拿来洗。”翠兰答应去洗。李丽梅坐得一时,要了酒桶,让翠兰同去洗衣服,翠兰却转念一想:“我这一去,用了人家的洗衣机,她却又要带毛线,这少许钱就不便要了。”于是道:“你先去,我还要做件事时再来。”丽梅知是推说的话,便道:“那你一定来,街中许多人家都常来洗的,况且是你了。”说毕便离去。丽梅走后,翠兰便云去洗衣服。下午时分,丽梅己将酒送来。翠兰怕得往里别了水,便道:“今夜还有喝的,我闲着自来取便是,何劳烦你等。”丽梅见翠兰己将衣服晾起,便道:“我回去便先将洗衣机调整好侍候你,却怎得不来?”翠兰道:“这些衣服要三趟才能拿来,不够麻烦,再说你也有事,便去河里洗了。”翠兰道:“你若拿来时,我为你洗净了,凉干时你只拿便是。”丽梅坐得一时要去了,便道:“下次有衣物要洗晾,便尽管拿来。”翠兰口内答应,留她用饭,丽梅婉谢,匆匆离去了。
至晚,盲眼叔回来用过饭,翠兰便取了一壶酒让品尝。盲眼叔尝过道:“这酒质量差多了,不及往次酒。”翠兰道:“我以为熟人的才入心,谁知熟人反上些当。”盲眼叔仍早出田地,晚归家中,生重病不待康复又下地干活,腰酸背痛,都勉强支撑着。这一天,于大海又回家来,翠兰道:“先与我些钱,将那丽梅家酒钱付还,若时日长了,欠下人情,又要为人家补偿。”又问道:“可将毛线带来?”于林海笑了笑:“毛线、酒一应买回,那天毛线一斤十八元钱,还算碰上便宜货。”翠兰道:“她若问时,便说二十二元,这来去只为他人带东西,车费都要花许多。”说完,盲眼叔前来取酒,翠兰见加了水的用完,便道:“我正忙着,待会来取。”盲眼叔去了,翠兰便去将酒掺好了,让盲眼叔饮用。丽梅听得于大海回来,便来取毛线。丽梅问价钱,翠兰笑道:“一斤毛线能值多少钱,你拿着用便是。村人多有带东西的,我们都很少要钱。”丽梅再三追问,翠兰道:“只二十二块,你无需给钱,我还给你付酒钱呢。这毛线却是最好的,城里都没有,是他出差在别处买的。”又道:“不知孩子的爷爷酒量增加了,还是怎么的,上次买你家的酒没几天就喝完了,已经又为他买了几桶了。”李丽梅听了不言语。
翠兰将酒钱折算了交与丽梅,丽梅推托不过,便将毛线钱取出交与翠兰,翠兰推托,丽梅交与翠兰,翠兰又交与丽梅道:“拿着为孩子买件衣服,权作我们所买。”二人劝来劝去,李丽梅将掷与翠兰,便转身离去了。翠兰只好将钱收了。那李丽梅知道这毛线买得贵了,往后便很少带东西了。盲眼叔得病,家中送他去城中治疗,名声大振,老农们常夸说,盲眼叔也很高兴,感激家中人,因而做更殷勤,只是重病没有完全恢复,身子常常不舒服,天色一变化,便腰酸背痛,须用小钱刮背才觉得舒服。只没人为他刮,也不便多说,多是洪月这丫头为他刮。只是不能合适度。盲眼叔如此做得两年活,这一日,因淋着了雨,当夜头痛发烧。服药数天,感冒退去,腹中仍是痛,起不得榻来,渐次旧病复发。虽用着药,却一日重似一日。翠兰只好又向于大海捎了信,让他回来看望。一日,翠兰寻医为盲眼叔看过,那华医生仔细诊断过,说道:“此是旧病复发,还添了两样新症,还须去城中医院救治。”翠兰想知个底细,便道:“怕得少了三万余元难治好?”华医生道:“三万元够用了,只怕
一万五千元要得紧了。他这病非得做手术方可根治,做了手术的要得服药疗养半年以上,年纪大了,视力减退,即使好后,活是做不得了。若做重活,再发作时便无法医治了。治新症而养旧病,上下两万元少不了。”又道:“上次治好后,只不饮酒时,还要发作的慢些。”翠兰道:“上次出院时医生就说过了,那酒只是连着命,不喝时就做不得活来。”
翠兰听了华大夫的话,都记在了心上。于大海接到翠兰的口信,便宜回到家中,买了许多好酒、茶等用品。翠兰道:“买这多东西做甚来?却花许多钱,那酒和花茶都还没用完呢。”于大海道:“他巳病入膏肓,还能用甚,专门买下家中来客人时用的。遇着别人时,就说为孩子的爷爷买的,即便让他用时,也用不得了。”翠兰听了赞称,向他道:“你拿去榻前让他看过,就说为他买的,也让他心底高兴。”于大海拿去榻前:“这是我在城里特为你买的,待你好了时再饮用。”翠兰也随了来,盲眼叔见了泪水巳在眼眶里打转,只道:“你们拿去招待客人。”是晚,翠兰做完家事来到卧房中,于大海道:“我们眼下工作正忙,家中又有事,这真是繁琐时又添麻烦。”翠兰道:“孩子的爷爷眼下病重,若不给你捎信回来,死去时,反说我们老人不好。就算不死时,也算看望他一回,留个好名声。”又说道:“孩子的爷爷这次生病了,我己问过大夫,说仍是旧病发作,又添两样新症,须得去城中医院做手术疗治,只要花三万块方可治得,这家中存的一点钱又要用完了。眼下大女马上就要去上大专,却用什么去上来?二女也上毕业班要花大钱,家中处处用钱,更要受紧了。况且大夫说过了,做了手术之后,上了年纪的人了,新陈代谢减退,做农活己是不能了。既倒治好时,也是两日疼痛,三日生病,热了中暑,冷了受凉,皆能引起旧病复发。活是做不得了,时时还得花钱。只这几日己花去百数十元。再说黄金有价药无价,做起手术来,治新症而养旧病,不知花八千一万还难算计,大多去治的,只有多花,没有少用。”于大海道:“那就让他在家中服药疗养,人总要死的,治不好时也无法了。”那洪月却在房中听着,说道:“花三千块怎得就多了,那街中王大叔得了重病,去城中医治,花得三十多万。”翠兰责道:“你知道什么,人家虽花三十多万,全是单位报销,其实他的病没有这次你爷爷的病重,既花十万八万,尽管去治了,做农的哪家去这样医过病。”洪月听了不再言语。翠兰促道:“你去睡觉去。”洪月便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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