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思考,似乎没有思考的必要。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咬紧牙关,力量此刻爆发,匕首划出漂亮的弧线。
血液涌出死亡的污秽,但只有这样,才能把将来后悔的呜咽塞回口腔。
像是被她的行为吓到,库赞就这么看着她将自己的整个左臂割下摆脱了桎梏,然后向悬崖跳下。
残破的身躯却好像初生的蝴蝶。
血迹向天边漫延。
震惊,颤抖,疲倦,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库赞依旧什么神色也没有,头埋得很低。心底仿佛透出点点酸涩液体,悄然酝酿着大海暗流的涌动。
云边那道光真好看,可扶桑离它却越来越远了,在意识的最后一瞬她看到了姜与乐朝她伸出的手,摸到了对方温暖的手,然后她抽离了。
你的未来,光辉灿烂,只是想想就令我感到幸福。
所以,回去吧,这是我最后的愿望,我爱人所憧憬的你,永远拥有五光十色的未来。
生命的逝去就是一滴水流入海里。
最后,姜与乐抓到了她的手腕,可扶桑依旧飞进梦里了,毕竟这尘世的暴雨无眼。
抱着对方冰冷的尸体,她像是置身于坍塌的象牙塔。独自一人,举目四望,现实是残破的严峻城墙,带着无力感灭顶而来,逼得她想大哭一场。
可自己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一刻仿佛心脏被掏出,放在咸酸的海水反复浸泡直至脱水干瘪。
库赞赶来,看明白了她的宁静的表面下是与命运挣扎过后,任凭其搓圆弄扁的无助,无力。
从未走出过师门的象牙塔,就这么被孤身的扔入大海。
学了十八年形成的理想主义,被这五年的经历扔入旋涡,撕的粉碎。
引以为傲的术法保不住自己,也救不了他人。
吉特死了,扶桑没了,他们的孩子甚至连看一眼阳光的资格也没有。
守护的意义已经消失了。
姜与乐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她只知道,她一直在为难自己。
没有泪水,应该是没有任何情绪,那双烟笼寒水的眼眸,含着复杂的疯狂,然后逐渐平息下来又变成一丝对自我的嘲笑。
面对刀枪血山时……没有害怕过。
被贬黜乐园时……她也没在意过。
那是因为她该那么做的,她从不悔自己的一言一行。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只是一个还没出师门的小混蛋,没有打过仗,到这才经历了真正的死亡……
她的想法不切实际,她的未来虚渺无妄。
死在这,会是最好的结局吧。
至少能守住本我不是吗?
说不定死亡能带她回家呢?
此刻她不愿再当那个潜力无限的超新星,那个海军史上最年轻的中将。她只想做个最受宠的小师妹,只愿待在师门建起的象牙塔里憧憬外面的风光。
死在这吧……
回家吧……
自毁的念头一但出现就急不可耐的疯狂蔓延。
风雪好像变大了,这场军旅生涯是场完美的谋杀,你不是你了,可你还是你。
疲惫至极,明明还有余力,可她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手了。
默默合上双眼,她明明才二十几岁不仅毁了容,断了臂,现在竟然还有白发了。
“你们赢了。”
库赞沉默的走进了这汹涌的海浪,无力的排斥感本能的使他想要逃离,可他即使走的异常蹒跚,异常缓慢,也从未停下。
一个浪拍来甚至令他急促的跪下,半沉入海里。
等到了礁石前,他直接将两人抱起,然后一步一步走回岸边。姜与乐抱着扶桑,而库赞将她俩全部揽在自己的怀里,好像是想给她们一丝不可触及的庇护似的。
“放开我……是你们的任务间接害死了她……”不知为何,姜与乐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做不到不怨你。”
库赞几乎听到,她的灵魂在呜咽。“……我明白。”
“......如果这次审判,我活下来了,我会杀了你……”
“......所以,在这杀了我吧。”
“……”
她听到了对方一声叹息,身上好像披上了属于库赞正义的外袍,体温开始回暖,原来冰冻果实的拥有者身体也是暖的啊。
“小姐,休息会吧……”
“......她的尸身……能替我好好安葬吗……”
“嗯……一起吧。这儿是处不错的地方。”他皱起眉眼,额头挤出浅浅纹路,几次开口,都以语无伦次告终,最后除了答应,别无其他回答。
“可……以吗?会牵连你吧......”
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余力担心别人吗......
库赞温柔的伸出手,掩住了她的双眼。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也不会跑了。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去吃早饭,要去做早训,要去接繁琐的任务,要洗个热水澡,要找处好风景,还要杀我,还要去面对那群烦人的老古董……”
“睡吧,睡吧。”
“明天睁眼,太阳依旧高悬于天。”
听着这烦人的絮叨,姜与乐紧紧抓着握着她双眼的手,不知是想挪开还是捂紧。
在这样的矛盾中,她累了,握着库赞的手睡着了。
人生注定有一轮月亮不能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