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化渊坐到中行无渡的身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好一阵，道：“下山化缘，为师要好好准备。”

“化缘？老家伙，我又不是和尚。再说了，山上有吃有喝的，为何要去乞讨？”

“‘缘’之一字何其玄妙，若你今夜粟粒无收，再上山来。”

“好。”虽然狐疑，但中行无渡依旧应了声，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束发理衣，准备下山。观门跨出，他朝中行化渊回首一笑，道：“老家伙，等我回来。”言罢，一溜烟地下山去了。

“负之三千石。”中行化渊低念，中行无渡的肉身倏忽之间就承受了三千石的负重，险些坠下山崖。

“老东西！今天你都不放过我！”

——青山之顶，星月之下，这座破道观内只剩下一盏残烛与中行化渊一人。

“无渡啊。为——师伴不了你多久了，今后的路，便靠你自己了。”

一双浊目颤动，多年心结即将了却，月夜里中行化渊仿佛瞥见了往昔。朦胧的月光下，杳杳的水雾之中，纤长的手指拨动流萤滑过的微光……

“倘若有一日，山中人忘却了山人恩义，吾儿亦厌烦了这座山。那便让他走吧。”

“世之疮痍，无力再视。”

他的嘴角泛动着一抹清湛的笑，一瞬间仿佛年轻了不少。“未除异质，一线金丹，已是极限了么？若除去那桎梏，他走的依旧是我们的老路。若不除，他将永生永世于蝼蚁之境中挣扎。”

“我中行一脉，命已至此了么？”

烛光忽明忽暗，烛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中行化渊觉察到了什么，起身的功夫，整座青山之气已尽聚其身，法相百丈，那青山观也随之变化得如天宫一般博大，金碧辉煌。他抬掌挥起一阵飓风，将那烛以及烛影一同驱出了青山观。

“何方宵小，藏于此烛？”

一寸长的火苗炸裂开来，火焰爆鸣中传中一阵龙吟。火光内，百尺巨龙攀天而上，龙角撕天，穹顶裂开一个缺口，无以数计的陨星坠落。

“这龙？不对，这气息是？化龙蛊！”

炎光内，传出男子的声音：“不愧是中行老前辈，识货！”

先前已带了杀心的中行化渊突然斗志全无，回归了本相，再简单不过地挥了挥手，天重新合上，那炎龙也被威压逼得直坠地面。“小兔崽子是你啊？还不显形？”

烛影里走出一道身影，他对着中行化渊盈盈一礼：“见过中行前辈。”

“令尊尚安否？”

“家父早已逝世。”

中行化渊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这天下还有人能得了杀他？”

那小辈没有回答，他踌躇了许久，才开口，“前辈可还记得你当年应下的诺言。”

“自然。必要时借出中行剑。但，你要知道，它的本名为‘中天混元剑’，为世间第一件暮天之器。此剑借的出手，但能否挥剑可要另当别论。”

“这个自然不劳您操心。”他退入烛光里，手从烛影中取出了一柄长达六尺之剑。

“你倒是手快。我竟丝毫未察觉到它已经到了你手中。”

小辈眼中满是羡艳，惊世之剑如今便在他的眼前。他缓缓握住剑柄，随后极为潇洒地拔出了中行剑。

伴着那一声清脆的出鞘剑鸣，中行化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不愧是他的儿子。”

小辈简单挥剑，几道无形剑气简直欲破天而出！剑归鞘后，他恭敬地捧着，重新奉给中行化渊，“多谢前辈。”

中行化渊接剑，面色红润，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好了，在它的剑灵未苏醒之前，你便是它的第二位剑主，它可供你调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