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裕此刻见他异常欢喜,连忙相问,余彬豪将萧裕拉到一旁,道:“这次的事也太巧了,想必多尔麟也跟你说了,我爹爹此次运送的黄金正是运往这里,可还有件事,你一定不知。”余彬豪一脸神秘,住口不语,萧裕道:“你快讲,别卖关子。”
余彬豪嘿嘿一笑,道:“此次运送黄金实乃掩人耳目,我爹真正要运送的,却是其中一木箱夹层中的密函!”
萧裕大吃一惊,示意余彬豪再说下去,只听余彬豪续道:“原本我爹并不知晓此事,原来这密函内正是旗木德朝中对头孛吉那松的罪证,他手下势力强大,知道罪证泄露,便派人抢夺,沧州那官员派出了好几路人马走不同路线往这里来,为的就是扰乱敌人,不让对方一下便找到真正运送罪证之人,我爹走镖,一行人目标巨大,便是最不可能运送小小罪证的,孛吉那松没有派太多力量到我们这里,可谁道偏偏罪证就藏在镖里。”
萧裕暗自心惊,心想此番当真是死里逃生,若是孛吉那松手下尽数前来,实是难以抵挡。
“既然如此,朝廷可已降罪?”萧裕追问道。
“那是自然,旗木德今日正因此设了宴,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萧裕正要发话,旗木德迎面走来,远远见到萧裕,朗声笑道:“萧公子,婉约和麟儿已经把事情对我讲了,萧公子亦是府上恩人,便留下来一同用晚宴吧。”
二人客套一番,萧裕推不掉旗木德盛情,便也留了下来。待旗木德走远,余彬豪刚想询问萧裕五仙丘之事,却被余老爷唤了去,萧裕便独自一人漫步花园中,他此番到了这参议府,心中便一直有一个身影挥之不去,那日五仙丘上,云迷雾锁,萧裕负伤中毒,神志模糊,只知道她为自己拔针讨药,不会丝毫武功却临危不惧,只知道她重情重义,不受威胁只为相救自己。她将铜钱放回自己手中的那一瞬,萧裕已经明白,若自己此番能活下去,在未来千万岁月中,让自己不去牵挂眼前这个白衣姑娘,已是万万不能的了。
萧裕一步步踏在花园中石子铺就的小径,此刻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上伤口隐隐作痛,他不由想起韩婉约的琴声,又见此刻园中深红浅红,芬芳馥郁,便觉若是能再听韩婉约的琴声,才更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思绪至此,萧裕听前方脚步声起,抬首,见一女子分花拂柳而来,正是韩婉约,此时她亦抬眸,正对上了萧裕双目。
萧裕乍一见心中所念之人,竟一时愣在那里,韩婉约见萧裕在府上,也微微怔住,此刻她还不知多尔麟已回府,更不知萧裕回来。一时间,便只剩园中莺啼婉转、燕语呢喃,二人对视的刹那,往事如电光火石闪过,二人如今在这春烟醉人之处再相逢,过去的生死一刻、命悬一线倒生出了几分隔世之感、如梦似幻。
“你怎么在这里?”终是韩婉约先开了口,她几步走上前去,又关切道:“伤好些了吗?”
萧裕微微笑道:“好得多了,麟兄与我一同回来。”
“麟兄?”韩婉约一双妙目生辉,笑道:“萧公子这是与我二哥拜了把子了?头一回听你这么叫。”
萧裕见她语笑嫣然,不禁心中大动,只道:“我若与你二哥拜把子,那你是不是也要称我一声“哥哥”才是?”
韩婉约微微颔首,抿嘴一笑,随即看向萧裕笑道:“好不害臊,你怎知你比我年长啦?不定你还要叫我“姊姊”呢!”
“哦?”萧裕微微抬眉,接着说了自己年岁,韩婉约听罢“嘻嘻”一笑,不再言语,萧裕便也转开了话题,问道:“对了,余彬豪适才跟我讲了你们拿到了孛吉那松的罪证,那有关姑娘身世一事,可已解决了?”
韩婉约道:“上次追杀你的正是孛吉那松手下,可孛吉那松还没来及找到那里,自己便东窗事发,被流放边疆,再无出头之日,更别想再来深挖我身世一事。”
萧裕点了点头,韩婉约长舒了口气,又道:“事情总归是告一段落,不要再想了。你瞧这花园里的花,难得今年开得这样盛。”
萧裕听罢,抬眼就见面前一棵桃树上,满枝桃花,犹带宿雨,他伸手折下一朵,韩婉约忙道:“干什么?”
萧裕不答,只抬手将其插在韩婉约发髻,韩婉约微微一怔,却听一人朗声道:“花开树上,哪及“人面桃花相映红”,萧裕,我说的是也不是?”二人转头看向侧旁,见余彬豪不知何时也到了园中,从一旁小路走来。
“你怎么来了?”萧裕一惊,问道。
余彬豪笑道:“怎么,你我皆是客,这花园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你要来便来,没人拦你。只是你下次出现,能不能不要如此一惊一乍?”萧裕道。
余彬豪又调侃道:“我便是寻常走路说话,萧公子不知是沉迷在满园春色还是什么,竟丝毫察觉不到,怪事啊!”
萧裕白了余彬豪一眼,韩婉约在一旁笑而不语,余彬豪见状又道:“好了,你当我真想来打扰你和韩姑娘的二人世界,我只不过来通知你,晚宴要开始了,别迟了。”
萧裕听到“二人世界”时已抢上前去,喝道:“胡说什么!”余彬豪却早已迈着大步走远,萧裕并未跟上,只回头去看韩婉约,韩婉约笑着走上前来,道:“人家都走啦,你还要追去不成?在府上你追我赶,可不成样子。”
萧裕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是和韩婉约并肩缓步前行,任夕阳逐渐拉长二人身影。
旗木德朝堂得意,甚是欣喜,经此一事,多尔麒也渐渐放下心中成见,对萧余等人礼数有加,是以此次晚宴张灯结彩、金鼓喧阗,众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旗木德府上设宴,便少了些什么闺中女子不露面的汉人传统,韩婉约亦有一席。萧裕由于受伤未愈,便没有喝太多酒,旁人得知,自也不会总来献筹,喧哗热闹之中,他倒也偷得几丝清静,他的目光时不时便落到韩婉约身上,只见灯影婆娑,烛光摇曳,更映得韩婉约峨眉皓齿,楚楚动人。韩婉约不胜酒力,饮过几盏便已微醺,趁着众人热火朝天没有在意便悄悄离席去了院中。
外面清风徐徐,月明星稀,韩婉约倚上一栏杆,微微闭起双目,顿感惬意舒适,适才晚宴上萧裕的目光总游离她周边,她又何尝不知?此刻她似醉非醉,脑海闪过二人初遇那个夜晚,恍惚中,只见一长身玉立之人缓步走来,她只道是自己醉了,却没想那人轻袍缓带,停在自己面前,韩婉约定了定神,眼前之人的面容由模糊变得清晰,目如朗星、丰神如玉,不是萧裕又是谁?韩婉约猛地一惊,酒顿时醒了几分。
“韩姑娘是不是醉了?”萧裕笑道。
韩婉约莞尔一笑,道:“怎么?你便是来取笑我不胜酒量?”
“不敢不敢,如此月色,不出来看看,可也太可惜了。”
韩婉约不再言语,只体会春风拂面,月落溶溶,萧裕也不多言,唯恐扰了这春宵景色,只静立韩婉约身旁,耳畔隐隐传来屋中丝竹管乐之声,约莫一盏茶功夫,韩婉约便觉醉意又至,此情此景,当真是“醉垂罗袂倚朱栏,小数玉仙歌未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