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杨义二位领头,由掌柜的许叔衡及许德顺(不再从事店小二的工作),还有就师爷和王班头陪同,踏着冰雪,穿过侧门,绕进后院。
卯时已过,辰时已至。天光放亮,冬天的太阳懒洋洋地露出了曙光,后院东厢内正在梳洗。
六人站在盈尺的积雪上,顶着冬天的清晨凛凛寒风,等待李浩孟大人现身。
王佑与王金虎探头探脑地在中门,往后院里面观望。此时的情形,有点搞笑似的,令堂兄堂弟二人差点就笑出声来,因为众人齐齐站在没脚的雪地里,一动不动,如同虔诚信徒拜见佛祖一样。但摄于王佐的威望,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
王金虎看看想了想,暗道:也不能就这么站着呀?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于是,就扶了扶头上的狗皮帽子,小心翼翼地撩起棉袍下摆,一脚踏进启院的积雪里,踩得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步一步挪到堂弟王佐身旁,悄悄咪咪地嘀咕道:“当家的兄弟,依哥哥看,咱们先回前门大堂候着吧!站在这儿等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呀?您看……这,雪也挺厚的!”
“你懂什么?这叫:程门立雪!”王佐歪着头,斜倪了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堂兄王金虎,脸上一付不屑的表情。
王金虎赶紧点头哈腰,弯着肥胖的身躯,陪着笑脸说道:“哎,哎,哎!当家的说的对,说的对!”然而王胖子扭过脸来,又是一付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表情。
旁边的其他人看见堂兄弟二人一边对话,一边展现的表情,也是暗笑不已。
王胖子虽然是缺乏知识,不学无术,但是头脑灵活,为人机敏,趁着话茬,接着说道:“当家的,您看,要不喊几个伙计过来把后院的积雪也都铲掉吧!万一待会儿,大人出门滑倒在地,咱们王家小门小户的,可是担待不起啊!”
“嗯!也好,赶紧安排一下。”王佐一听有道理,急忙允诺。王金虎回身火急火燎地招呼着王佑出去,安排人手去了。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后院的场面便热闹起来。七八个伙计们扫把铲子一齐挥舞,另外十来个庄客抬筐挑担,清理积雪。偌大的院落里,俨然成了劳动竞赛场。
恰恰此时,李浩孟大人穿戴整齐,官服加身,走出厢房。众人瞧见,纷纷放下手中家伙什,冲着东厢房门口,跪拜在地,齐声喊道:“给李大人请早安!”
李浩孟看见眼前情形,赶紧撩起斗牛官服下摆,三步并作两步,走下两节石阶,搀扶起跪在地上的王佐,说道:“王东家,快快请起!”接着又扶了杨义,说道:“杨恩公杨少侠,快快请起!”
“诸位,大家快快请起!”
看着大家都起身,李浩孟一手拉上王佐,一手拉上杨义,对众人说道:“诸位乡里乡亲,谪人李浩孟与各位都是萍水相逢,初次见面。承蒙王东家厚待,在此客栈已居住半月。承蒙杨少侠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今日又是一众乡亲帮忙清理院落。真的是倍受恩德啊!”
众人皆拱手施礼,回应李大人。其中一位须发花白,个子不高,略微驼背的老者,乃是湫水河西岸王家寨子里的王老管家。只见老者身着青衣棉袍,走上前来,拱拱手施礼,说道:“老朽多年来,早就耳闻邻县里出了个青天大老爷是京城顺天府尹。就像当年的包龙图一般清廉高洁,不畏强权,为民做主。今日我等小民有幸,能为李老爷出绵薄之力,实在是高兴啊!”
“哎呦!不敢,不敢,晚辈只是尽职尽责,报效浩荡皇恩而已。实在不敢与包青天相比。”
此时,王金虎不失时机地说道:“请李老爷到前堂就坐吧!”
“好,好,好!请,请,请!”众人答应着相互作了个请的手势,簇拥着李浩孟大人穿过洞开的中堂,向前院走去。
王佐回身吩咐王佑及杨义,说道:“两位贤弟,协助老管家及伙计清理了后院积雪,再请夫人小姐前堂入席。”
“是!谨遵兄长钧命。”二人抱拳在胸,应声答道。
东厢房内李小姐与贴身丫鬟小红闪身出来。一眼就看见一个英俊的侧影,在冬日的映射下,奋力地用木铲子铲雪装筐。
李灵毓小姐抓了一柄扫把,贴着杨义身旁,也开始扫雪。丫鬟小红也抓了一个木铲跟着帮忙。
杨义回头看见,赶紧叉了铲子在雪堆上,施礼劝道:“哎呦,小姐乃千金贵体,不教劳驾!快快放下。”
“恩公做的,小女子也做的啊!”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若有闪失,小人担待不起啊!”
杨义躬身拱手,愣是没敢动弹。王佑在旁边不远处看见此情形,一撩衣袖,急步上前解围。王佑施礼笑吟吟地乐道:“小姐就依了我家兄弟的意思哈!若是真的不慎有所闪失,恐怕当家的怪罪我等,实在是不敢啊!”
小姐看看王佑猥琐的猴哥样,心里虽然百般不爽,但是礼貌之举不缺乏,一松手将扫把推给杨义,冲着王佑道了万福,说道:“好吧!那就依着哥哥的话吧。”回头招呼着丫鬟小红,要回房去。
王佑望着靓丽的背影,急忙喊道:“小姐,有请老夫人一同往前堂宴会!”李小姐回眸一笑,答应道:“哎!记下了。”
愣了半天的王佑,回过神来,冲着杨义抛了一个媚眼,弄得杨义都愕然了,心里嘀咕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佑看着杨义愣头愣脑的样子,俯耳悄声,说道:“呆子,看不出来吗?李家小姐对你含情脉脉,别装傻充愣看不见。”
“啊!怎么会这样啊!”
“自古佳人爱英雄!你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呀!”
其实,在杨义看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天经地义之事,本就无厚非。况且,李浩孟大人是朝廷命官,自己也是行伍出身,若是见死不救,必受官府追责,也是吃罪不起的。
一个是待字闺中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是成家立业的大男人。对于正人君子来说,怎么也没有心猿意马的邪心思。然而,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离奇曲折。郎无心,妾有意。有情人终成眷属,事不由人凭天意。
然而,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个人就是李灵毓的母亲李夫人王氏。这就让身子骨本来就不舒服的王氏,心里更加不舒服。虽然封建社会,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现象。但是,一夫一妻才是人之常情。搁谁身上,也不舒心。何况李家也是官宦人家,讲究门当户对。杨氏兄弟均已卸甲归田,白身之家。恩情归恩情,私情归私情,不可混淆。
前门大院内,香案供桌,三牲齐备,香火缭绕。王佐带领一帮三老四少三叩三拜,李浩孟大人宣读祭祀山神的祭文。
山神,山神!骑虎出行,苍鹰当头,花鹿相随!手挽白狐,青蛇缠身。花冠艳美,赤足踏云。眉黛如山,目波如水。风送花香,摇曳你青藤罗裙;林隐鸟声,惊艳你妖媚神韵。莫扰山民,不惊畜类。“远追虎狼三千里,近保人民百万家!”三牲祭礼,酒香易醉。尚飨。
某年某月某日,冬至日!
前门大堂内,香火缭绕,祭祖完毕,摆酒设宴,众人已然坐定,只等李家内眷入席。
眼看香捻将尽,良辰吉时勿误。王佐有点急躁,侧目瞄一眼李浩孟大人,终究忍不住说道:“李老爷,您看,要不要再请夫人小姐?”
“内人近日偶感风寒,怕是不宜参与宴会,嗯……,要不就免了吧!不扫大家的兴致,开席吧!”
话音刚落,外面叩门。侍客伙计,拉开门扇一看,正是王佑杨义领着李小姐及丫鬟小红,挪步进来。
李小姐冲着在座的众人,道了万福,说道:“爹爹,众位叔伯兄长,母亲犬人身体不适,遣小女子代行敬酒,以答谢多日来护佑之德!”
众人皆起身离座,纷纷拱手还礼,敬小姐就是敬府尹老爷。
“岂敢,岂敢!本当如此,本当如此!”
“是啊,是啊!入住本店,理当护佑,若有差错,官家追责,我等也吃罪不起啊!”
由于预定程序没有提前安排这一环节,众人的回应,杂乱无章,该说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令王佐大为不满,觉得驳了脸面,顿时面露愠色,冲着众人一挥宽松的锦袖。一时间,众人看出气氛,个个都哑口无言,噤若寒蝉。
李大人聪慧过人,看出端倪,急忙起身,和缓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既然人已到齐,就请安坐开席。本府祝福新纪元阳生,百姓皆安康。”然后,冲着大家拱拱手,一捋颌下短须,看着众人一同落座。
七八张桌子,三十多号人,欢聚一堂。李小姐就坐父亲左侧下首,王佑杨义依次落座王佐右侧,尊卑有序,一目了然。李老爷示意张师爷和王班头在自己对面坐下。
接下末,厨师和跑堂的,便忙活起来了。
酒至半酣,菜过五味。或许是堂上的墙角的两个火炉炭火太旺,或许是酒力发作,坐在杨义和王班头之的王金虎已是面红耳赤,嘴角流油,突然间冲着李浩孟大人发问,说道:“李老爷,您老人家博学多才,识文断字。小人……,小人……,斗胆,问一句!”
李浩孟李老爷抻脖子侧耳,等王金虎到底要问什么事。他却哼唧唧地又说不出来。
这一下,弄得众人侧身看过来,都替他捏着一把汗,支支吾吾是要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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