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观外赏百花,自在人却不自在。
吴乂负手立在观内的花田土垄旁,身着不知何处来的一袭白衣,袖口浆洗得能够映光。
一股穷酸气突兀,也不突兀。
“这天下间有五类先天韵师最为例外,而我恰巧是其中之一的兵家良子-‘兵胎’?”
鬓角花白的中年男子轻轻点头示意,随手摘取了一朵不合时宜盛开的菊花。
说了一句狂得没道理的话。
“原本我也不清楚,毕竟上一次兵胎现世已经是三个甲子前的事情了。但是我在林中对你的一场观道,见识过那般回拢业力的手段,便可助我确定此事。”
“如此也好……反正我就是被儒家扫地出门的,兵家与儒家不对付,省得我日后无名可行事。”
白衣少年微微颔首,欣然接受如此,承过了那一朵菊花,欲要俯首一嗅其香气……
却奈何天公不作美,又一股瘀血顿然涌上,不容其转身之刻,便是破口而出!
碎了夏菊,渲了花田血色。
中年男子如慈父一般,当即伸出手臂,在后面撑住了吴乂,顺抚其脊梁,搀扶着走到阴凉处靠墙坐下。
“亏得你那强行回拢业力之举自毁根骨,若不然你如今已是薨卒之身了。”中年男子解释道:“你们这些先天韵师但凡入道不合体,便会自蚀气府业力,一旦你在儒家有所修成,便覆水难收。”
吴乂半信半疑。
“可若我身中旧疾是因为入道之差,而气府自蚀。那为何在我幼时便负有此患?”
男子笑容合熙道:“算是兵家的手腕,此疾只有在得到兵家大运庇佑后才可痊愈。不止兵家有这般手段扼制,其余五家也都各有一番千秋。”
“想来是兵家最狠了?”
“如何断定?”
吴乂振袖撑膝,站立而起,洒脱道:“如若非此举,兵家或不至于时隔三甲才等来了我。”
说罢,白衣少年大开双臂,过襟掸尘,拱手抱揖礼齐眉平额,恭恭敬敬。
自然是见过‘观主’的拜贴了。
“我叫黄商。”
中年男子散去其礼式,将两只袖口使唤着互相打架一番,缓缓负于身后,有意也无意,把兵胎少年引至阁中……
五朵草色蒲团陈旧,一纵桌柜木枯卯槁,都是老物件,可被打扫得尤为干净。
二人对面坐下,将扺掌而谈。
“可知我为什么带你回来?”
黄商面仪温柔,吴乂也如此淡显半露出一抹微笑,叠摞两掌到盘坐的膝圈之内。
“此处也为兵家老统,却已是香火凋零寂绝,目前来看,恐都不可入‘九流十地’吧?”
“兵家近利,我且直言。”慈祥男子缓缓道:“引你入此地,的确是我私心欲使此观再盛。可我也不与你隐瞒,百花观无力予你兵家气运照拂,只可荐你入道。”
唯可暂压,不可根治。
“已是恩惠。”
少年此话明显应付,却仍使黄商心满意足,把脊梁前倾,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其肩头。
“还有一事。”
吴乂自以为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即没有先前的言辞凝重,只请观主直说就好。
“庄国帝对你的缉杀令近乎是平铺境内,躲不过的,百花观这般陋地也护你不得,只有将功补过,才得一线生机。”
言至此处,黄商便闭口,戛然而止,由袖内乾坤取出一纸报示,其上有一行红字,颇为着眼。
‘潼山关要地界,诸匪横行,勾连旁门野修,残杀众多俗子白丁,国缉三千两’。
倒是个‘投名状’不假。
少年正思索该如何行事,温润男子便又前倾腰板靠去,撑手拿回了报示。
捻指即焚,袅袅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