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终结与开端(2 / 2)雨落瓦洛兰首页

他扫了我身边的红发姑娘一眼,轻轻咳了一声。

“即使您不当面告诉卡特琳娜,我也会在私下对我的未婚妻坦白的。”

斯维因诡秘地笑了笑,这奇怪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德莱文谈到下城区窑子时的猥琐表情。

“哼!未婚妻!”杜·克卡奥将军愤懑地表达不满,但没有一个人理睬他。

“是这样,黑色玫瑰的首领勒布朗派人来与我议和,为了表示诚意,他提供了一个法术,这个法术能够让我们把被阁下——以及您的未婚妻,”老头故意咬重这个字眼,女孩欢快地捏了捏我的手,“打倒的前任诺克萨斯之手修理好,并且能对他进行比较可行的控制。”

老头顿了顿,我看向他的漆黑深邃的眼睛,他堂堂正正地与我对视。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斯维因先生慢吞吞地说,好像他午餐吃了一大张新疆烤馕噎在了喉咙里,“这个法术的媒介是一把匕首,而要让这把匕首发挥出来作用,需要让它沾上两个人的血,一个是德玛西亚的嘉文家的随便一个人,这无可厚非,仇人的血嘛;另一个则是需要让它沾上能够控制塞恩的主人的血,而这血已经染完了。”

中肯的讲,我并不理解斯维因要和我谈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意义何在,我疑惑地看向卡特琳娜小姐,我可爱的女朋友正对我怒目而视,像一只刚刚喝了满满一缸醋的小鸟,她使劲掐了掐我的手指,我几乎痛得喊了出来。

好吧,这让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不过那讨人厌的老头马上便道出了卡特琳娜小姐猜出来,我却没能推测出的秘密。

“这个主人是雨先生您。”他微笑地看着我,这是一个自在的单身汉对被女人纠缠的可怜鬼同情的微笑,“您大概需要去德玛西亚一趟了。顺便一提,勒布朗在信中建议他‘热爱品评山水的小雨’顺道去密银城游览一番,那里山中的晨曦是绝妙的景色。”

“哼。想当年塞恩大将的尸首还是我从德玛西亚偷回来的,我都没有去过密银城。”

我只想建议卡特琳娜小姐的父亲去做个捧哏的相声演员,或者尝试去做一个好父亲,关心一下他女儿的心理健康——拜不知为何总要纠缠着我的乐芙兰小姐所赐,小卡特刚刚涌起的好心情已经完全败光了——而不是只把他那灰质并不多的脑袋用在搞阴谋诡计上。养由基死于箭矢之下,杜·克卡奥将军也应该被刺客的匕首和狡诈的阴谋害死,我恶毒地幻想这阴险狡诈的男人一生中最倒霉的那一刻。

“为什么我要去德玛西亚?”我并不热衷于旅行。这并不是因为我本人喜爱闭塞而单调的生活,事实上,千篇一律、毫无生气的幸福是我噩梦之中最常出现的要素。我当然热爱行在名山大川之间的感觉:我会骑着一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经常出现在城市街头的自行车,在肩上的挎包里面塞满读不完的新书,让车轮碾过乡间小路的夜色,这风姿绰约的夜里有稻麦与星月的歌;我像热爱山水那样热爱城市,在一座城市不同的街巷中相似的瓦檐下吃早餐、午餐与晚餐;我为那熙攘的人群感动,为人间百貌悲欢,为因鸟鸣而更幽的青山吟一首从前的人写的诗。但我并不懂得如何去买到这样一辆自行车,也不明白怎样规划旅行的路线,我只会坐在我可怜的小椅子上想象,想象一个随身带着纸和笔的旅人。

“因为我相信阁下您的舞台不在这么一个小小的不朽堡垒之中,也不在诺克萨斯这瓦洛兰的一隅之中——即使诺克萨斯已是这大陆上最伟大的国家。我看不清阁下的来路,阁下却能看清楚我的;勒布朗在国家内部蛰伏多年,阁下一来到诺克萨斯他便急不可耐地露出了狐狸尾巴。阁下难道不想借此机会出使德玛西亚,纵横捭阖以成一番伟业?”斯维因的声音变得严肃而充满了热情,这让他听起来不像是一位劝说臣子的君主,更像是牧养信徒的教宗。但站在他对面的是这符文之地中思想上最赞同马基雅维利主义、生活中最拥护自由主义的精神病人:我大概没有听进去他说的每一个字。

“我认为您说的很有道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实际上只是在幻想卡特琳娜的发色搭配什么样式的围巾更加娇媚可爱而不是冷艳飒丽,同时显得我认真考虑了这老头的提议,我选择不痛不痒地回答。

这令人讨厌的坏心眼儿老头并没有露出一副急不可耐想要说服我的样子,我怀疑即使我把菜汤浇到他的头上,他也只会泰然自若地问我借一块手帕擦干净。不过那位只能做他副手的杜·克卡奥将军倒是一副不屑一顾的骄傲表情,他用鼻孔嗤嗤呼气,随即像戏里面演的大太监雨化田那样阴阳怪气地开口:“我的意见仍然是这样,咱们诺克萨斯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没必要非得用这么一个外人。别看现在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等见识多了翅膀硬了,指不定攀谁的高枝去了呢。”

斯维因并没有接话,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目光中流露出一副忧虑,但我敏锐地察觉到这忧虑并不是因为卡特琳娜的父亲对我莫名其妙但有理有据的指责,而是针对更加悠远而难以捉摸的敌意。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卡特琳娜小姐轻轻在我手背写着什么,但我辨识不出来她写的内容,只好挠了挠她的掌心。

“我并不觉得克卡奥家的女婿会是诺克萨斯的外人。”我不知道那个留着花白长发的朋克老头是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的,也许领袖的一大本事就是让自己的属下感到他们无时无刻都在被那至高无上的双眼注视着。

“当然,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他微笑着向我点头,很有一副派头。

“您现在是否还居住在我当初让德莱文为您准备的那座房子里面?其实我们最近收缴了一些贵族的房产,您当然可以告诉他,让他给阁下重新选择一套更适合年轻夫妻居住的房子。”

斯维因拉拉铃,一个仆人进来垂手侍立,我发现我认识他,这是在斯维因老宅子里面伺候他的那个仆人。老头儿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了什么,交给那个侍从。

“弗朗茨会带着您去找德莱文的,您与他是好朋友,我相信他会向您提供一座舒适的宅子的,”斯维因转过头去,把羽毛笔放回原来的地方,他一边伸手盖上墨水瓶的瓶盖,一边向我展示他那一成不变的具有亲和力的微笑,“这样的宅子一般都会有带喷泉的大花园,夏天的时候年轻人们在花园里跳舞,老头子们坐在沙发上打牌。真有意思,就像我们年轻时候那样,你,我,还有达克威尔,我们三个在扎阿范夫人的别墅里面跳舞跳了整整一夜,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