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尼科尔的家很大,坐落于村子正中央。
以松树为建构材料支起的双层楼,门口两边是被泥土糊住的石墙,二楼右侧是冒着烟的烟囱,左侧有个木板的阳台,二楼正面还开了几个小窗透光,房顶则是木板铺陈,涂上油性材料黏上稻草以防水,房子一旁还有紧闭的鸡舍——在这个世界,这样的生活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尼科尔家里的铺陈也和镇上的普通人家差不多——换句话说就是装修得比较时髦亿点,而诺威士村的大多数人家都很朴素,即使要扩宽也不会往上面扩宽,而是往周边扩宽,因此双层楼在村子里仅此一栋。
我一边回想着过去的印象,一边往尼科尔家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似乎有着相当多的村里的大人围在尼科尔家门口,他们无论男女,都穿着狩猎服装——带着宽边兜帽的褐色厚外套,皮腰带皮手套皮革靴,腰带上系着七颗野猪的獠牙——他们静静地坐在石块铺陈的村子中央的广场上,无一例外的盯着摆着几个破木桶的双层楼门口。
察觉到气氛沉闷的我在众人的视线中走进了尼科尔的家。
一旁尚未点燃的大理石壁炉,被刷成白色的天花板上挂着用魔石组构起的,属于这个世界的电灯,虽然造型上不咋地,像是一团裹了面糊的槲寄生,不过是绝对的奢侈品——这只是尼科尔奢侈的冰山一角,大厅的左边整面墙有个以渊柏木为主材料的展览柜,水晶橱窗内展示着他各式各样的宝贝,整面墙下来我个人估价应该超过十万弥那——顺带一提,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是统一的,一弥那等于六十舍客勒,一舍客勒在镇上可以买下半颗苹果。
对于弗拉伊内的不熟悉放在尼科尔身上也同样适用——我看着从地毯上捡起烟斗的他,如此想到——明明家中的装修如此豪华,而他本人却仍然穿着和村民们一样的常服,烟斗也相当老旧,身形消瘦矮小,还是黑色的头发盖住了他满是皱纹的脸的两侧,留着浓密的一字胡,左眼是一样的碧绿,而右眼确是灰白——这样的反差感很难让人想象他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个人认为比较难以理解是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这么有钱,这个家伙为什么能收集到这么多玩意——而村里也没人能答得上来。
一看到我走进来,尼科尔便笑着说道:“伏可希,你来啦。”他的右手边坐着弗拉伊内,对面的沙发上则坐着两个我从未见过的家伙——一个是穿着一眼便可以看出身份的教会白色长袍的黑发靓丽女孩,另一个则是有着一头红发,在腿上平放着由黑色剑鞘包裹的长剑的青年,两人的脸上都浮现着悲痛。
我扫视了他们一眼,将视线转回了双方的正中央:“这就是严阵以待的原因?”
在中央本该放着茶水的红木桌上,是一个腹部被咬下一半,左肢被扯断,身上还穿着贴身盔甲的银发少女。
咚,咚咚——她还活着?
我听到了她轻微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转头看向了那个教会的女孩问道:“你用魔术支起她的生命循环?教会的【Putuoke】?”——【Putuoke】也是世界七意志的传说延伸出来的,最佳的帷幕普陀可,掩盖事实,防止修正用的,维持虚拟构架的魔术。
尼比鲁这个世界对于神话传说相当看重,特别是创世神话“七意志”——
世界的最初乘载着还处于混沌不清,无法分离彼此的天和地,安(An)和启(Ki),二者的混乱不断压迫着乘载之物,导致产生了七道基于乘载之物(Nibiru)的意愿,因不愿乘载混沌不堪的天地而诞生的撕裂一切的意志。
第一道意志将混沌的天与地切成了两半,让天与地再也无法靠近彼此。第二道意志将混于彼此的天之气和地之气过滤分离,让天与地有了彼此清晰的模样。第三道意志托起乘载之物(Nibiru),将因为分出七道意识的而虚弱的乘载之物(Nibiru)放入了天与地之间,诞生了原初尼比鲁(Nibiru),并使渡船与安与启在一定程度上交融。第四道意志却被企图重新靠近并碾碎尼比鲁的天地吞噬,与先前二者交融诞生的婴孩结合,由此安诞下了群星(Astraeus),地产育了火,水,风,土四种基本元素(Basic Elements),并在天地的压迫下不断地冲击破坏着尼比鲁。第五道意志就由此撑起了世界的帷幕,它吊起不断下坠的群星,收拢了散逸的元素,使它们成为了维持尼比鲁航行的最佳帷幕普陀可(Putuoke)。第六道意志为了修补被破坏得零碎不堪的尼比鲁,收集了安和启剩下的婴孩,并将自己分裂,照着安和启的方式赋予祂们灵魂和意志,造就了修复世界维护世界的神明。第七道意志为了减轻神明的压力,以余下的婴孩分裂制造出了世界万物,将渡船与启的交汇处变作冥府,将渡船与安的交汇处变作众神的栖息地,并创造了世界的彼端。
——譬如尼比鲁魔术的术式基础“七弦”,仅仅是因为传说中的“七”,尼比鲁的人类就依此创造出了七弦,成功设计了属于人类的魔术。
而教会作为第六意志的产物,神明的追随者,对于传说只会更加看重——因此魔术普陀可【Putuoke】地位很不一般,这个女孩在教会中的位置绝对不低——跑来当冒险者会不会太乱来了?
被一眼看穿魔术的她有些失措,但很快就调整过来,起身低头鞠躬带着哭腔道:“希望您可以救救她,她伤口上的剧毒导致我的治愈魔术没法开展,所以我只好用其他术式暂时维持她的生命......拜托您了。”一旁的红发青年也一同起身向我低头拜托道:“请您救救她吧。”
这估计就是叫我来这里的原因吧——弗拉伊内不会解毒。
我蹲下身子查看银发少女的伤口问道:“什么咬的?魔兽还是怪物?”——在这个世界这两种东西没法算作同一类,魔兽是常规的动物成为能控制魔力的生物,他们和人类一样是七意志的产物,怪物则是被后来人创造出来的,不属于七意志的孩子,是被绝对唾弃,人人喊打的存在——当然还有具体详细的区分,但我没觉得这两种差多大,因为都经常会袭击人类。
“是魔兽,魔兽巴格斯特。”红发青年咬着牙愤恨地说道,“北边的森林里,多了好多魔兽——我们是被一路追杀到这的。”
“噢,这才是主要原因吗,尼科尔?”我一边查看一边问道。
“是啊,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会演变成兽潮呢——所以检查一下也没什么不对。”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轻笑道——这家伙的状态相当放松嘛,我一回想到外边的村民们那与平常明显不同的肃杀之气就会发自内心的觉得尼科尔是不是缺根筋,或者是吸大烟吸傻了——但这个家伙的神秘就体现在这,完全没有紧张感,这根本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我明白了。那你们可以出去了,治疗不需要,也不允许有男性在场。”他们和外人达成了什么共识讨论了什么我不在乎,我开始试着褪去少女的盔甲,同时驱赶着不该在场的男性。
“我是老人家啦,没有必要这么提防我吧?”
“你就是最该滚出去的——荷鲁斯跟着你就没学到什么好东西。”
“真是辛辣的评价,而且这可是我家啊。好,走吧,弗拉伊内、库尔斯先生,该组织狩猎小队出发了。”
转过头来,看着犹豫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征的教会女孩,我对她招了招手道:“你留下来帮忙——用不着担心他们,他们对这种事很擅长。”
七八岁大的孩子就已经在参与狩猎了,而荷鲁斯一个人就可以从野猪群和麻麻蜂群中逃出,何况外面的家长们已经狩猎了二三十年了,经验的丰富和手段的高超根本就不需要去怀疑,村子里从不缺肉食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样啊......那,祝各位武运昌隆。”
“啊,放心吧——回来后我一定要看到完整的卡利俄佩,厄菈托。”名为库尔斯的青年回首点头道。
这算是插旗吗?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啊......